第2章 医务室里的星轨刻痕

医务室的挂钟停在15:17分。

苏星辰盯着程予手腕上的输液管，淡蓝色液体正以违反重力的方式缓缓倒流——从血管退回针头，再逆流进玻璃药瓶。

“别盯着看。“程予用没扎针的那只手翻开病历本，恰好挡住她的视线，“会诱发你的时间知觉紊乱。“

病历本上的字迹正在消失。

苏星辰清楚地看见，那些记录着“记忆巩固治疗“的钢笔字，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般逐渐淡化。而更诡异的是，程予右手小指上的银色尾戒，正随着药液倒流的速度微微发烫。

“你每个月15号都来打这种药？“她指向床头柜上的空瓶，标签写着「τ-7型神经稳定剂」。

程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

掌心下传来双重心跳的触感。

“听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质感，“这是鲸鱼座τ星脉冲星的频率——也是你听觉过敏时真正听到的东西。“

苏星辰的耳后装置骤然发烫。视网膜上浮现出频谱分析图：程予的心跳声被分解成两段完全不同的波形，一段是人类正常心率，另一段则是......

天文台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又擅自给新生展示你的'外星心跳'了？“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姐姐抱着记录板走进来，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泛着诡异的紫光，“程予，社长说过你的实验必须控制在——“

她的警告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苏星辰看见程予输液瓶里的蓝色液体突然沸腾，在玻璃表面凝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这一次，天枢星的位置是正确的。

音乐教室的立式钢琴正在流血。

确切地说，是从琴键缝隙渗出蓝色液体，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微型银河系图案。苏星辰用谱架钩起沾湿的乐谱，发现末页又浮现出新字迹：

「他在说谎时的瞳孔会变成星云状」

字迹下方画着简笔星座图——鲸鱼座τ星的位置被红圈标记，旁边标注着「记忆坐标：7月15日00:00」。

“程予。“她转头看向正在调试天文仪器的男生，“你见过乐谱会自己...“

话音戛然而止。

程予的右眼瞳孔正扩散成漩涡状星云，和他白大褂口袋里滑落的照片如出一辙——那张照片上，七岁的他被固定在某种医疗装置里，右眼插满光纤导管。

“别看那个。“程予用身体挡住照片，但苏星辰已经注意到更可怕的事：

照片角落的电子日历显示「7月15日」，而背景里的星空投影，正是昨晚她收到的那段诡异视频里的重组星图。

耳后装置突然过载。

破碎的画面强行挤入脑海：黑暗的实验室，她被绑在椅子上，戴着陨石耳钉的程予正在调整某种发射器，墙上的屏幕闪烁着「记忆覆写进度：37%」......

“苏星辰！“

现实被程予的喊声拉回。她发现自己正用指甲在钢琴漆面上刻字，已经划出「不要相」三个字，指尖渗出的血珠恰好滴在τ星的位置。

程予拽过她的手腕，医用胶带下露出密密麻麻的星形疤痕——那些疤痕组成的图案，赫然是《小星星变奏曲》的主旋律线。

“你也在被乐谱控制。“他声音沙哑，“每次记忆重置前，我都会在手上刻下这些。“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暴雨中，钢琴自动演奏起《月光奏鸣曲》，而琴箱里传出的音色，分明是七岁时的苏星辰在弹奏。

地下三层的气闸门需要虹膜解锁。

程予的右眼对准扫描仪时，苏星辰清晰看见他虹膜里的星云图案开始顺时针旋转。门开瞬间，寒气裹挟着某种高频噪音扑面而来，她的听觉过敏症再次发作——

但这次听到的不是噪音。

是对话。

十七岁的程予和另一个穿防护服的身影站在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与苏星辰耳后装置完全相同的金属贴片。

「第36次循环还是失败了」

「必须在她18岁生日前完成记忆归档」

「否则陨石能量会吞噬她的听觉神经」

幻象消散时，真实的程予正把某种发光晶体接入控制台。整个地下室突然亮起，露出令苏星辰毛骨悚然的景象：

数百个透明培养舱悬浮在半空，每个舱内都封存着不同年龄段的“程予“。7岁的他戴着矫正头盔，12岁的他连接着脑电波监测仪，而最近的一个舱体标签写着：

「第37次循环备用体：记忆同步率89%」

“欢迎来到记忆标本馆。“程予的声音在颤抖，“这些都是失败的我。“

他按下控制键，所有培养舱同步投影出全息影像——全是苏星辰。5岁的她在病房画画，12岁的她在琴房练习，17岁的她......

正站在这个地下室里，看着另一个自己被封存在培养舱中。

苏星辰的视网膜突然弹出最后一条警报：

【警告！记忆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原生人格即将被覆盖】

【剩余时间：00: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