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空竞赛(1957)
同一时间，西半球，美国。
华盛顿的秋夜裹着潮湿的寒意，白宫西翼的灯光在凌晨两点骤然亮起。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披着睡袍站在椭圆形办公室窗前，玻璃上倒映着他眉间的沟壑。
苏联人的金属圆球此刻正在三百公里高空划过北美大陆，蜂鸣声穿透电离层，像根钢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总统先生，古德帕斯特将军到了。“秘书的声音被橡木门闷住。
国家安全顾问挟着寒气冲进来，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吊灯下泛着冷光。“总统先生，五角大楼确认了，莫斯科广播的轨道参数完全正确。“
他把文件夹拍在桃花心木办公桌上，“雷达站在阿拉斯加捕捉到它的轨迹，每96分钟经过美国上空一次。“
艾森豪威尔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鎏金镶边，哥伦比亚的深烘豆香混着雪茄灰烬在空气里漂浮。
“詹姆斯·基利安到哪了？“
“麻省理工学院的专机刚降落安德鲁斯基地。“
古德帕斯特解开风纪扣，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中情局分析苏联本次发射使用的新型R-7火箭，载荷能力是我们雷神导弹的三倍......“
门又被推开，总统科学顾问的圆框眼镜蒙着雾气。基利安的大衣下摆还在滴水，手里攥着《真理报》的传真件，头版赫鲁晓夫的笑容被油墨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们管这叫'新社会主义黎明'，总统先生。欧洲媒体已经在问，为什么自由世界的卫星还躺在卡纳维拉尔角的仓库里？“
“因为该死的先锋号还在做振动测试！“国防部长尼尔·麦克尔罗伊的咆哮从走廊传来。这个普罗维登斯商人出身的官僚扯松领带，把一叠照片甩在桌上：佛罗里达发射场的工人们正围着生锈的火箭支架打牌。
国务卿杜勒斯拄着乌木手杖最后一个进来，冰晶在他的银发上闪烁。“刚接到印度大使的电话，尼赫鲁说或许该重新考虑万隆会议时的中立立场。“
他枯瘦的手指敲打着卫星轨道图，“每个从仰光到开罗的短波收音机，此刻都在收听斯普特尼克的哔哔声。“
艾森豪威尔突然起身，西点军校训练出的腰杆依然笔挺。他推开法式落地窗，十月寒风卷着落叶扑进来，远处华盛顿纪念碑的尖顶刺破云层。“看到那颗红星了吗？“
总统的声音让争吵戛然而止，“赫鲁晓夫把它挂在了上帝的客厅。“
基利安扶正眼镜：“苏联人证明洲际弹道导弹可以携带热核弹头，我们预估的五年技术差距......“
“是七年。“麦克尔罗伊打断道，“空军昨天解密的U-2侦察照片显示，秋拉塔姆发射场的混凝土平台比我们预估的大四倍。“
杜勒斯的手杖在地毯上碾出凹痕：“英国首相说工党正在推动单方面核裁军，法国人趁机要求北约共享更多技术......“
“先生们！“艾森豪威尔砰地关上窗户，防弹玻璃震得嗡嗡作响。他转身时，众人突然注意到总统睡袍下露出陆军棕的毛衣——那是诺曼底登陆前夜，五星上将乔治·马歇尔将军送他的礼物。
总统从抽屉取出泛黄的《纽约时报》，头版照片里，纳粹V-2火箭正从佩内明德基地升空。
“十二年前我们抢在斯大林前面接走了冯·布劳恩，现在他的红石火箭还在亚拉巴马吃沙子。“
他的指节叩击着冯·布劳恩的最新报告，“这个德国人说只要追加两亿美元，明年春天就能把八公斤的卫星送上天。“
古德帕斯特的钢笔尖戳破了记事本：“但苏联人已经放了八十公斤！《时代》周刊说美国孩子今后都得学俄语......“
“那就让冯·布劳恩的团队接管先锋计划。“艾森豪威尔的声音像在莱茵河畔部署空降师，“再给国会起草特别咨文，我们要成立一个负责专职航空航天的机构，但不是作为军备竞赛的赌注。“
他突然看向基利安，“告诉《生活》杂志，拍摄卡纳维拉尔角时多拍星空——美国人的征途不是莫斯科的金属玩具，是整个银河系！“
陆军部长布鲁克猛地掀开窗帘，卡纳维拉尔角的晨雾正在大西洋上空积聚。
“冯·布劳恩的朱庇特-C火箭上周就通过了静态点火测试，是海军研究实验室那帮书呆子非要搞什么三级分离......“
“因为先锋计划是国际地球物理年的和平项目！“基利安的钢笔尖在卫星示意图上戳出窟窿，“如果让陆军用弹道导弹发射卫星，赫鲁晓夫会在联合国控诉我们军事化太空！“
就在这时，椭圆形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特勤局特工的手按在枪套上。
浑身湿透的《纽约时报》记者举着镁光灯冲进来，胶片盒在他腰间叮当作响。“总统先生！听说苏联卫星搭载了钚238放射源？五角大楼是否隐瞒了......“
“把这个疯子拖出去！“古德帕斯特的咆哮声中，杜勒斯的手杖精准击中记者的膝盖。
镁光灯在混乱中炸开，刺目的白光里，艾森豪威尔看见自己1938年在马尼拉当少校时的影子——那时日本零式战斗机的轰鸣正掠过吕宋岛上空。
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之后，总统突然抓起红色电话：“接帕萨迪纳喷气推进实验室。“
等蜂鸣声响到第七下，对方解气了电话。“冯·布劳恩博士？对，我是艾克。你十二年前在第三帝国写的《火星计划》......没错，现在我要你为自由世界造一艘抵达太空的诺亚方舟，这是一场关于太空的新竞赛！“
听筒里传来浓重的巴伐利亚口音：“但我的设计需要三十吨推力......“
“给你六十吨。“艾森豪威尔扯断窗帘流苏，“把朱庇特-C改名叫'探险者'，圣诞节前我要看到它刺穿电离层。“
艾森豪威尔解开睡袍，露出里面的陆军旧毛衣，第三集团军的番号在弹孔修补处依稀可辨。
“尼尔，让战略空军司令部解除核弹密码锁。古德帕斯特，通知北约所有指挥所进入DEFCON-2警戒状态。杜勒斯，你亲自飞伦敦，告诉英国首相麦克米伦......“
这时，古德帕斯特突然指着窗外惊叫。众人转头望去，斯普特尼克1号正掠过华盛顿上空，铝镁合金外壳反射着莫斯科的晨光，像颗嘲笑的泪珠划过自由女神像的冠冕。
“你说，他们不会是也发现了什么东西吧...“杜勒斯说完，发现周围死一般的宁静，就如时间被静止了一般。
仿佛是印证他的猜测，五角大楼的加密电报机突然疯狂吐纸。
麦克尔罗伊抓起电文，脸色变得比当年在宝洁公司召回变质牙膏时还要难看：“苏联宣布将在十一月三日发射斯普特尼克2号......载荷重量五百公斤。而且里面有一只活的莱卡狗。“
“他们是在为载人飞行做准备，要把大活人送上去...”基利安歇斯底里的说到。
“总统先生！“基利安举起破碎的卫星模型，“决不能让俄国人先找到那东西的来源！“
艾森豪威尔猛地站了起来，“告诉罗杰·雷米将军和费米博士，我要亲自去51区看一看，他们到底在用曼哈顿计划的备用资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