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携交州扶季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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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谨守门户

建安六年,中原仍是兵灾、天灾不断,

而在南国交州,除了天候较之往年冷上一些,百姓生活倒是越发过得安逸,

已是仲春,龙编城外田间稻苗已是郁郁葱葱,农人于田塘之间刈除其中杂草,已保证之后稻苗抽花时的肥力。

稻苗长势喜人,农人心情亦是畅怀欢欣,相互之间打趣笑闹,氛围谐美。

然城中太守府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郡府议堂之内,交州牧张津面色铁青坐于上首,

他嘴唇紧抿,眼神死死盯着堂中下首处一男子,文士风骨荡然不存,面色因愤怒而显得狰狞。

落座于张津左侧的是交趾太守士燮,

右侧,则是长史程秉,

郡主簿桓俊坐于士燮下首,

最末之人是个少年,是已满十五的士绍。

士绍坐姿挺拔,与士燮一样坐的端端正正,眉宇间飞扬着年轻人特有的锋芒。

此刻,他同样面色凝重……

张津之所以盯着那男子,皆因其带回了交州援军大败的消息。

两万交州兵马,只有少数溃兵逃回,怎能令他不愤怒?

自钱博渡江偷袭被刘表军击溃,刘表军乘机渡江,大败沅水南岸交州人马,致临沅城中军心大乱。

临沅城在援军溃散后,孤立无援,很快陷落。

刘表军进驻临沅,武陵郡其余乡县传檄而定

至此,武陵郡尽归刘表所有。

刘表军挟大胜之威,马不停蹄,兵锋直指长沙。

益阳县、罗县,旬日之间,相继陷落!

刘表大军合围长沙郡治临湘城!

临湘南处浏水、湘水合流之处,湘水以西又有山地,易守难攻,张羡凭城据守,倒暂时抵住了刘表攻势。

然在刘表军攻城之时,双方所表现出的残忍酷烈,让败逃至临湘的交州参军心惊不已。

堂下这名男子便是寻机逃出临湘,回还交州的领兵司马,并将以上消息禀报了张津。

良久,张津猛地站起身:

“诸位!局势危殆至此,刻不容缓!必须立刻再派援军!驰援临湘!”

他目光灼灼扫视堂中众人:

“临湘乃长沙郡腹心,一旦有失,长沙全郡便再无险可守,必为刘表所并!

长沙若失,零陵、桂阳二郡,焉能独存?

荆南四郡尽丧,刘表兵锋将直指交州北境,交州难免不会被其觊觎!

如此唇亡齿寒,需趁刘表立足未稳,再发援兵于荆南,以保住长沙,使其不能南侵”

张津话语慷慨,堂中之人应者寥寥。

便在堂中气氛逐渐微妙之时,士燮整了整衣袍,朝上首张津施了一礼:

“张牧忠于国事,士庶皆知……”

他目光扫过那堂下跪伏之人,声音带着些疲惫:

“然前次援荆,致交州两万儿郎血染沅水,已使我交州元气大伤。

府库钱粮,军资兵甲,损耗泰半,若再行征发,且不说兵甲之乏,便是民力恐也支撑不住

……

届时州郡空虚,民声怨沸,恐生内变……”

士燮话语之间,对于张津再发兵北上之议,明显抵触。

两万青壮的损失,对偏安一隅的交州来说,确实已算难承之重,况且其中还有数千诸郡精锐,若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听完士燮之言,张津面色变得更为难看。

士绍见状,连忙起身施礼:

“府君,此刻援荆,确非良策。”

张津眉头一拧,正要就要开口训斥这黄口小儿。

士绍赶紧在其骂出口前解释道:

“州牧心系大局,绍深表敬佩。

然,请州牧细思:

前次援荆两万军士,已是我交州精锐之属。

然结果如何?沅南小城,两千守军,不能克!

沅水北战,遭敌‘半渡而击’,随之溃!

非将士不用命!

实乃敌军操训、装备、战阵远超我等。

加之其久经战阵、兵精粮足,我交南之人又不习水土,败之不怪”

士绍话语刺耳,却是事情,一字一句如同冷水般浇在张津心头。

张津脸色难看,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士绍。

士绍见张津已经冷静,便继续道:

“此为兵势不如,故不宜发兵……”

“且据军士所言,武陵郡已被刘表所据,长沙门户益阳、罗县又失,临湘被围。

照两地路程计算,情报传回交州,已耗去不少时日。

以刘表军破城拔寨之速,此刻长沙郡城临湘,恐已非张慕德所有!

我交州此刻纵使不恤民力发出援军,星夜兼程,抵达长沙,所面之敌,恐是严阵以待、士气正盛,且据有坚城,休整完毕的全胜之师!

劳师远征,疲敝之军,又深入敌境,何之以战?”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张津脸上,问道:

“我交州之兵,是善于攻城,还是善于逆战啊?”

的确,交州因远离文明核心区,生产力远比不上中原。

最不善者,便是攻城。

且战争烈度也远逊中原,即便战争规模再大,真正战场之上死伤之人,是比不上中原的。

打顺风仗,那是嘎嘎乱杀,遇到战阵不利,溃散得比鸟雀还快。

张津在士绍问话之下,也想起自己所处何地,这里并非多战之地的中原,而是被称蛮貘的交州啊。

见张津脸色数度变化,士绍加码道:

“便是临湘尚在苦守,我交州在已失两万精锐之下,又能凑出多少兵马?

便是凑足兵马,士气已失,劳师远征之下,又如何与新得武陵全郡,气势如虹,兵力、资源更胜往昔的刘表相对?

更遑论此时再派援军,规模必不及前次,再远赴已被刘表势力半包围的长沙,无异于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非但不能救荆南,反会再折损我交州筋骨。

届时再败,恐怕刘表尽收四郡之后,我交州连守户之兵都凑将不齐!”

议堂之内一片寂静,只有士绍清朗而沉重的声音在回荡。

张津张了张嘴,却发现士绍的分析句句在理,直指核心,他满腔的救援热血,在冰冷的现实逻辑面前,竟找不到反驳的支点,脸色由青转白,颓然之情益盛。

士绍取出地图,将之挂于堂中,手指重重地点在交州与荆州接壤的崇山峻岭、关隘险阻之处:

“当务之急,非劳师远征,填那无底之渊,而在固本自守,以待天时!”

“一者,当即刻传令北境诸郡县,尤其是苍梧、郁林诸郡,整饬武备,加固关隘,尤其是苍梧郡谢沐关、荔浦关,少经修缮。

前日贼军叛乱,都险些被其攻陷,更应尽快加固。

更要在其烽燧,广布斥候,征发健卒,充实边防,将有限的兵力、资源,全部集中于此!

二者,清查府库,安抚阵亡将士家属,稳定民心。同时,严查内奸,肃清道路,确保州郡之内通讯顺畅!

三者,派出得力使者,持重礼,走海路或偏僻山道,联络江东孙氏,或远交益州刘璋,陈明唇亡齿寒之理,不求其出兵相助,但求其牵制刘表,使其不能全力南下!

尤其当向朝廷求援……”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坚实的防线,眼神锐利而坚定:

“如此,方为当行之策!”

“我交州,山川险阻,又有瘴疠相隔,北人不习水土,此乃天赐之险!

我军凭此天险,据关而守,是为‘主场’!

每道山梁,每条溪涧,皆是我等熟悉之处。

粮草转运便捷,士卒守护家园,妻儿父母皆在身后,其战意岂是刘表劳师远征之兵可比?

刘表大军若敢深入,补给线漫长,水土不服必生疫病,其势难久!

我以逸待劳,据险消耗,待其师老兵疲,进退维谷之时,或可寻机反击,或可迫其议和!”

士绍的话语,如同一股沉稳的力量,驱散议堂之内因惨败消息带来的恐慌。

桓俊眼中精光闪烁,率先抚掌:

“阿豕之言句句灼见,处处要害!

避敌锋芒,扬我地利,此乃老成谋国之道!”

他朝上首张津行了一礼:“下官附议!”

程秉缓缓点头,捋须道:

“十七郞所言,深合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之要义。

此时再派兵北上,确是以短击长,智者不为。

固守根本,方是正途。

老朽也附议。”

见堂中众人表态,士燮眉头也舒展开来,看向士绍的目光之中,满是欣慰。

他最终将目光投向张津:

“张牧之意如何?”

张津沉默了许久,他又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士绍的分析条理清晰,利弊权衡透彻。

他长叹口气,仿佛心中块垒全去,如释重负道:

“十七郞全析利弊,所言极是。

老夫终是被荆南之急冲昏头脑。

便依十七郞之策,固守北境,凭险自保!”

张津看向下首:

“即刻依十七郞所言办理!

桓主簿,你速拟文书,传令北境诸郡,进入战备,加固关防!

程长史,清查府库、抚恤、内务之事,由你总揽!

阴诚,你熟悉北边情势,伤愈后也去北境军中效力!”

阴诚便是那堂下跪伏之人。

“诺!”

众人齐声领命,行动方案既定,气氛虽依旧凝重,却少了那份无措的恐慌,多了一份迎战的决心。

书房内,只有士燮与士绍父子二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士燮看着儿子,缓缓开口:

“阿豕,你今日……长大了许多。”

士绍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窗边,望着龙编城外层叠的远山和奔流的江河,那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也曾是他梦想着以此为基、挥师北上的起点。

然而,阴诚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两万交州子弟在沅水浮沉的惨状,刘表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

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曾经以为,交州兵精粮足,民心归附,足以在乱世中割据一方,北取荆扬,甚至问鼎中原。

他曾无数次在地图上推演,如何北出五岭,争衡天下。但临沅城下那场干净利落的惨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他。

差距。

巨大得,令人绝望的差距。

不是勇气,不是人数,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是甲胄兵刃的锋锐与坚韧?

是将帅运筹帷幄、临阵机变的差距?是士卒经年累月严酷操练形成的本能?是庞大后方支撑起的源源不断的补给和兵员?

或许,都是。

中原腹地,历经数百年战火淬炼,其战争机器的效率和残酷,远非相对安宁的南疆交州可比。

刘表不过据有荆州,其军力已让交州援军如同土鸡瓦狗。

那雄踞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虎视江东、锐意进取的孙氏?还有那些盘踞四方的豪强……他们的力量,又该是何等恐怖?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士绍的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交州基业,在那庞然大物般的中原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争霸天下?何其可笑!那无异于螳臂当车,飞蛾扑火,只会将父亲苦心经营、交州百姓赖以安宁的这片土地,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野心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留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清醒,以及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转过身,面对父亲,脸上再无一丝年轻人的狂傲,只剩下磐石般的沉稳和守护者的决绝。

“父亲,”

士绍心中平静而坚定,他终于明白:

龙编虽好,终非逐鹿之场;

交州虽安,难为问鼎之基。

中原……太远了,也太强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看到了那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从今往后,他心中所求,唯‘守土安民’四字。

这南疆一隅,是我士氏根基,亦是交州百万生灵所系。

当竭尽全力,助父亲守好它!

纵使刘表大军压境,也当凭此山河之险,护佑一方安宁!”

士燮看着儿子眼中那彻底熄灭的野望之火,以及取而代之的、更加深沉厚重的守护之光,心中百感交集。

有痛失两万精锐的悲怆,有对儿子“成熟”的欣慰,更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士绍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父子二人并肩立于窗前,望着暮色渐沉的龙编城。

城墙上,士兵们正在加设灯火;街道上,归家的百姓步履匆匆。战争的阴云已从北方飘来,笼罩在交州的上空。

一场立足于生存的防御之战,即将在这片南疆大地上拉开序幕。

而士绍心中的争霸地图,已然收起,换上的,是一幅以山河为屏、以关隘为盾的——守土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