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邪魔夜交心
四野虫声唧唧，清风动树，曲非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清澄如水紧紧盯着夏雪宜的脸蛋。
夏雪宜虽然还不知晓日月神教是个什么教派，但肯定非同小可！
毕竟这小女娃当朋友的奖励与华山派掌门女儿都一样了。
曲非烟说道：“喂，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雪宜深感难以回答，自己明明是夏雪宜，如今却是林平之，望着面前的祖孙二人，老头又抱起自己酒壶痛饮，曲非烟则是一脸期盼。
夏雪宜沉吟再三，说道：“今日萍水相逢，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以后我不打算再用以前的名字了。”
两人听了这话，曲非烟嘴一撇，哼了一声。
曲洋笑道：“这位老弟这样说，看来是因为仇人之因了！”
“啊！”曲非烟也一脸好奇道：“是了，你说你要报仇，仇人是谁，很厉害吗？我可以帮你啊！”
夏雪宜见曲洋慷慨豪迈，这女童虽然年幼，也是个热心肠，眼中闪过一抹奇色。
夏雪宜貌似桀骜，实则极具机心，适才将自己酒葫芦递给曲洋，一则是佩服对方琴技，二是为试探。
倘若对方居心叵测，要对自己不利，八成不敢喝自己的酒。然而人家毫无顾忌，但显得自己多心了。
夏雪宜微微一笑：“我仇人可是当今武林的名门正派，一派掌门，你怕不怕！”
“切！”曲非烟很是不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名门正派，他们比什么邪门外道更坏更可恶，我才不怕呢！”
夏雪宜哈哈一笑，望着她，奇道：“你怎么这样说？”
曲非烟看了一眼爷爷，曲洋眉眼之间露出一抹苦涩，说道：“老弟年少英发，必能出人头地，扬名天下，可如今……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所以老朽带着孙女决定远引江湖，抚琴为乐，从此不再涉足江湖，老弟的仇人若真是什么名门正派，你一定要再三小心啊！”
夏雪宜听他话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悲酸，点头道：“其实非烟妹子说的不错，这名门正派都是狗屁！”
曲洋的酒葫芦离开了他的嘴边，目光中有迷离之色。显而易见，他也摸不透夏雪宜的来路。
曲非烟更是左一眼，右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毕竟他们说名门正派怎么都是应该，这个年轻人怎么也这样说，实在令人惊讶。
曲非烟眼珠滴溜溜一转：“你的仇人究竟是哪门哪派？”
夏雪宜遂将青城派挑了福威镖局之事简略地对二人述说一遍，虽是简略，却也着实费了不少口舌，有些口干舌燥，
曲非烟一撇嘴：“这么说，你是福威镖局的人了？”
夏雪宜笑道：“难道我就不能看不惯青城派，行侠仗义吗？”
曲非烟猜测不透，唯有怒哼道：“爱说不说！我也不相信福威镖局有你这样的少年高手！”
夏雪宜哈哈笑道：“我的确算是福威镖局中人，但这点儿假把式算什么高手。”
夏雪宜此时功力不及前世一成，好多厉害绝学根本无法发挥。
否则他昔日能一路打上仙都山，将武当分支仙都剑派给挑了，青城派也不在话下。
现在打一下就跑，皆因内力不足，林平之的筋骨之力更是一般，无法持久！
曲洋笑道：“我早该想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无故出现你种少年高手。林远图昔日威震武林，就算你得他三分真传，也足够扬名武林了。”
曲非烟笑道：“爷爷，人家可是自创一派的武学奇才，什么林远图，是吧？”
曲洋也觉有些匪夷所思，夏雪宜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有师门，但他也不好细问，只当少年轻狂。
夏雪宜笑道：“其实我真没得到林家的辟邪剑谱，这玩意儿我估计是假的！
再说同一门武功。不同的人使，自有不同的境界，余沧海枉为一派宗师！”
曲洋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懂。而是太过自信！他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道人能够执掌一派，靠的就是心智坚毅，武学精湛。又怎么觉得自己不如林远图呢？只要辟邪剑法到手，将之变为青城派剑法。也不是不可能啊！”
夏雪宜沉默不语，觉得这老头说的有道理，而且他觉得曲洋酒葫芦里的酒味一缕缕飘进鼻中，直闹得他抓心挠肝一般。
他不是馋酒之人，却也觉得极为口渴，想喝上一口，只是刚才拒绝了。现在再要，不好意思。
曲非烟看他盯着爷爷的葫芦。当即会意，将他葫芦里的酒都给倒了，说道：“我爷爷的酒，可是上好的竹叶青，你尝尝！”给夏雪宜葫芦里灌了一些。
夏雪宜微微笑道：“那就多谢了。”拿过来喝了几口，细辨酒味。
曲非烟笑道：“哈哈，上当了吧？酒里有毒。”
夏雪宜霍地站起身来，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曲洋道：“非非，你尽胡闹。”
曲非烟语气娇蛮道：“谁让他刚才不喝你的酒，这是当我们是坏人了！”
看向夏雪宜道：“告诉你，我这个人很倔，谁要以为我是坏人，我偏坏给他看……”
她语气稚气未脱，以这种神情和口气在武林中很占便宜，很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力量。
所以夏雪宜又缓缓坐了下去，说道：“那以为你是好人呢？”
曲非烟气哼哼地道：“没人当我是好人！”
她说的洒脱，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又道：“不过我这坏人却是比那位余观主好的多了，我倒是可以帮你收拾他们！”
夏雪宜笑了笑道：“余沧海青城派倒也不算什么，可这事牵扯到了日月神教，你敢不敢帮我？”
听了这话，曲洋祖孙都是一惊。
曲洋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夏雪宜道：“怎么不可能？”
曲洋道：“你对日月神教了解多少？”
夏雪宜摇了摇头：“一无所知。”
曲洋笑道：“那你怎说与日月神教有关呢？”
夏雪宜道：“实不相瞒，挑福威镖局的是青城派，但暗中还有人窥探，我怀疑是日月神教中人。”
曲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不应该啊，青城派对付福威镖局，那是贪欲作祟，眼红林家的辟邪剑谱，但日月神教绝不可能。”
夏雪宜喝了口酒，道：“堂堂华山派和嵩山派都有人窥探，为什么日月神教就不可能呢？”
曲非烟扑哧一笑：“你这话好像华山派比嵩山派，日月神教都要厉害似的。”
夏雪宜不禁一愣。
在他那个时代，华山派的穆人清人称“神剑仙猿”，自己曾见他展露武功吓退温家五老。的确是厉害非凡啊！
这什么嵩山派、日月神教都没听过。
曲洋笑道：“日月神教自有镇教神功，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况且日月神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真对辟邪剑谱动心，早就明抢了，怎会等到现在？更别说暗中窥视？”
夏雪宜恍然大悟，嘴上却是说道：“这位东方教主天下第一，可旁人却不是，难道没人暗中下手！”
曲洋道：“你这话以常理是不错，然而日月神教却是不同，若无教主指令，擅自行事不光一人受罚，全家都得遭殃。
日月神教势力雄厚，凭借一教之力可以抗衡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青城，以及五岳剑派等诸多正派。你说谁又敢不尊号令？
况且日月神教如今正处于新老交替之中，人人自顾不暇，生怕被人罗织罪名，全家处死，岂有他顾？”
夏雪宜倒吸一口凉气，他就是想探查这日月神教是个什么组织，这才故意胡说。
谁知这教派势力如此之大。又道：“这日月神教为什么要与正道门派抗衡呢？难道里面都是些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之辈？”
曲洋笑道：“人非尽善，亦非尽恶，以善恶来区分人，本身就是大错，何况是整个门派？
日月神教龙蛇混杂，固然有为非作歹之徒，却也有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
只是如今这江湖，‘论心不论迹、论谋不论拳、斗智不斗力’啊！”
夏雪宜道：“怎么说？”
曲洋喝了口酒，眼望夜空。幽幽道：“只要是正派中人，哪怕滥杀无辜，也没有人仗义出手。
倘若是日月神教中人做事，哪怕真心结交朋友，都会说这是居心叵测，示之以惠，乃是包藏祸心。
日月神教一些作为的确是令人发指，所以被称为魔教，然而他们一出来，人人知其是魔，必然严加防范。
可那些名门正派饱受世人尊崇，可其中某些无耻之徒，披着正道外衣，又因掌门人约束不力，所作所为，比魔教中人可恶十倍。
你既然是福威镖局中人，这青城派乃是立派数百年的大门派，乃是川西武林领袖，可这一次挑了福威镖局，他们不但杀人，还将镖局内的财物洗劫一空，更甚者将女子裤头都挂在福威镖局的旗干上，这比之土匪强盗尚且不如，这算名门正派之所为吗？”
夏雪宜听到这里，脱口道：“不对啊，没听说他们挂女子裤头给福威镖局啊！”
曲洋摇了摇头：“我路过杭州，亲眼所见。”
“是啊！”曲非烟道：“青城派很坏，只是爷爷不让我收拾他们。”
夏雪宜心中电光一闪，脱口道：“莫非福威镖局在别的地方，也有分号？也都被青城派挑了？”
福威镖局被挑，现在不过才过去几天时间，要说传的尽人皆知，不大可能。
再则曲洋说杭州过来的。
曲洋道：“你难道不知道福威镖局乃是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
林震南武功不及林远图，林仲雄，然而这份经营镖局子的本事，却可说是强爷胜祖了。”
夏雪宜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这些，岳灵珊与劳德诺也没说起这一节。
就听曲洋说道：“福建、广东，浙江、江苏四省基业是林远图所闯。可是山东、河北、两湖、江西和广西六省的天下，都是在林震南手里创的。
林震南借着祖父名头，江湖上的人都卖他几分面子，他又为人仗义，广交朋友，这几年来为了要保镖局平安，更是多行善举，只可惜遇到了青城掌门这样的高明人物，他哪里是对手？
听你一说时日，余沧海对福威镖局福州总局下手的同时，估计对各地分局也一起出手了！”
夏雪宜以为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只有福州几十条人命之事，现在一想，其它何处分局呢？他们难道不杀人，不夺财？
曲洋道：“按道理这种事，白道豪杰应该管的，可你等着瞧吧，那号称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寺，武当派不会过问，维护武林正气的五岳剑派更加不会理会。哈哈……”笑声中满是苍凉。
“啪”的一声，夏雪宜手中的酒葫芦四分五裂。
“你怎么了？”曲非烟惊道。
夏雪宜长身而起，冷冷道：“武林中竟有这种欺世盗名之徒，我今夜不杀人，意难平！”
他这几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其中却蕴蓄着极大的愤懑和怒火。说着身子一转，急奔而出。
曲洋也弹身而起，叫道：“且慢！”屈爪如钩，抓向夏雪宜肩头。
夏雪宜就觉对方劲风飒然，行动如风，身子一斜，用上了绝学，像是鬼魅幻形，曲非烟明明看到他向右挪移，最后却在左方出现。
曲洋从他身侧擦过，一抓落空。夏雪宜右手力鼓掌尖，击向曲洋腰间。
曲洋反应快极，危急中扭腰吸腹，右掌猛地劈地劈向夏雪宜胸口。
夏雪宜见他出手沉厚，有心要一试自己功力，再不躲闪，右手挥掌一格。
“啪”的一声，夏雪宜只觉对方掌力有如长江大河，飘然后退丈余，胸中气血翻腾，面上便似涂了一层血，低呼道：“好深厚的内力。”
曲非烟见两人兔起鹘落，一触即分，这才松了口气。
夏雪宜颔首道：“我看老兄你的功力似乎还在余沧海之上。”
曲非烟道：“那是，我爷爷可是神教……”
曲洋打断她的话道：“老弟，你武功是很好的，可惜内力太差，我只用了三成力，你知道吗？余沧海是青城一派的大宗师，武功内力都不会在我之下，若凭你现在的功夫，恐怕胜不了他。”
夏雪宜红着脸抱拳说道：“多谢曲老哥手下留情！但我也没想过与他硬拼，武学之道在于奇正相合。
我今日已经杀了几个青城派弟子了。本想发酵一番，再杀青城派弟子，听你这样一说，若不杀个青城派的人，我今夜都睡不好觉了。”
曲洋听的一愣，哈哈笑道：“小兄弟当真是痛快，小兄弟若不嫌弃，我们祖孙两人陪着你走一趟。只是我却不能帮你杀人。”
夏雪宜一愣道：“怎么？”
曲洋戟指上天，说道：“我曾跟我一个朋友立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纵然白道中人与我为难，我也当尽力忍让，决不与人争强斗胜。老朽不能食言哪！”
夏雪宜见他神色郑重，听得又是吃惊，又是担心，这岂不是将自身逼入有败无胜，只能挨打受欺，不能还手的绝境。此人行事，真也如自己一般邪气，难怪日月神教被称为魔教。
夏雪宜很有经验，他号称“金蛇郎君”，但也有人叫他是“金蛇怪物”，“金蛇恶贼”，“小白脸”都是最好听的了。
夏雪宜缓缓道：“老兄既然因为朋友立下毒誓，足见义气，却又愿意为我犯险，这是拿我当朋友了？”
曲洋哈哈大笑。
曲非烟嫣然一笑道：“琴你听了，酒你喝了，话也说了，架也打了，我爷爷若不拿你当朋友，怎会如此？只是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夏雪宜道：“我现在姓林，以后准备姓夏，你叫我金蛇郎君就好。”
他早就决定了，待救出林平之父母，就让他们隐姓埋名，自己就以金蛇郎君为号。
曲非烟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们可都是朋友，你没说假话喽？”
夏雪宜微微一笑。
曲洋慢声道：“小老弟跟我一样都是倔驴脾气，而且敢于黑夜入密林，态度沉稳，真乃大丈夫风范。
老朽风烛残年，能够结识于你，真是三生有幸，何尝不想与你交个朋友。
老朽也并非无姓无名，也不是有不可告人之处，只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让你为难不说，还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夏雪宜振声道：“老兄小看我了，我金蛇郎君武功不济，行事不端，死过一次，却从未怕过事，更没后悔过！”
曲洋哈哈一笑，说道：“好，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在下曲洋，乃是日月神教护法长老，也是武林正派口中的大魔头！”
【嘀，结交日月神教护法长老曲洋，奖励十年内力修为，是否领取】
夏雪宜含笑道：“在下今日多蒙老兄指教，心有所悟，还请老兄为我护法，我要修习内功。”说着盘膝坐地。
曲非烟惊骇之下，不由道：“你……”
夏雪宜冲她一笑：“不用担心，重走来时路而已！”心道：“领取。”
【嘀。发放结交曲非烟一年功力。】
霎时间夏雪宜内息滚滚。
曲洋目光炯炯，眼望夏雪宜，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心有所悟？内功这么容易修习？”
就见夏雪宜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头上冒出阵阵白气，的确是在修炼一门高深内功。
而且他就这么入定了？
爷孙两面面相觑，曲非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夏雪宜。
曲洋的山羊胡子都揪掉了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