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信子

周二下午的文学社招新会开始前，沈清嘉正站在活动教室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边缘。窗外阳光正好，照得她微微眯起眼。她第三次调整了展示台上《雨巷》手稿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签到表上的名单

“这么紧张可不像你。“林修远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稍显探究的笑意，“听说昨天那个乔大小姐亲自送你回了宿舍？“

沈清嘉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只是碰巧同路。“她抬头时，发现林修远正盯着她看，那种不断加深审视的目光让她后颈微微发紧。

她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林远修轻轻叹了口气

“乔雨晴的转学资料。“林修远突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教导处说原件找不到了，只有这份复印件。“

沈清嘉接过纸张，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纸张质地太新，完全没有正常档案经年累月后的陈旧感。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内容，B市第三中学的校徽印刷模糊，校长签名处甚至有一道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匆忙处理过。

“谢谢，不过我这次只是例行登记。“她把资料夹进笔记本，故意让动作显得随意，“毕竟新社员都要建档。“

林修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去调试投影仪。沈清嘉趁机快速拍下资料照片，放大后注意到一个细节：家庭关系栏中“父亲：乔振业“的字迹比其他部分略深，像是后来添加的

教室渐渐坐满，沈清嘉站在门口负责签到。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她的呼吸不自觉放缓——乔雨晴今天把长发扎成高马尾，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腕上多了一条皮质手链，恰好遮住了昨天沈清嘉注意到的那道疤痕。

“我没迟到吧？“乔雨晴在签到表上签下名字，笔迹流畅得像是反复练习过。她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镜框在鼻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话语中略带几分俏皮的说“特意换了眼镜来见你的呢。“

沈清嘉注意到她说“见你“而不是“参加活动“。这微妙的措辞让她耳尖发热，但更令她在意的是乔雨晴左手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正是她早上放在对方课桌里的那款。

“第三排靠窗有位子。“沈清嘉递过社团简介，微凉的指尖故意擦过对方的手背，“今天有自由朗诵环节。“

乔雨晴接过简介时，沈清嘉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原来和自己用的是同款洗发水。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招新会进行到一半时，林修远宣布了自由朗诵环节。乔雨晴几乎是立刻举起了手。

“我想朗诵沈清嘉学姐的《雨巷》。“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溪流，“我在校刊上读过，特别喜欢。“

教室里响起善意的起哄声。沈清嘉握紧了笔，，昨天还认为她是认识内部的编辑，今天竟能直接确定她为作者，她不相信她没调查过

乔雨晴站在讲台上，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她朗诵时的语调把握得恰到好处，每个停顿都像是精心设计过。当读到“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时，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沈清嘉脸上。

沈清嘉假装低头记笔记，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更奇怪的是，乔雨晴翻页时，皮质手链滑动，露出下面那道细长的疤痕——不是古筝弦留下的痕迹，更像是某种利器造成的。

掌声响起时，沈清嘉才回过神来。乔雨晴回到座位，经过她身边时轻轻放下一张折叠的纸条。等没人注意时，沈清嘉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放学后能陪我去趟图书馆吗？我想借《边城》。“落款处画着一朵风信子，花语是“秘密“。

---

放学铃响后，沈清嘉故意磨蹭了一会儿。透过窗户，她看见乔雨晴站在樱花树下摆弄着手机，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嘉绕到后门，想确认乔雨晴是否真的会去图书馆。穿过连接走廊时，她突然看见乔雨晴快步走向教务处方向。

躲在女厕所的镜子后，沈清嘉看见乔雨晴在教务处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滴“的一声轻响后，她闪身进入办公室。

沈清嘉轻手轻脚地靠近。透过关的不严的门缝，她看见乔雨晴正用手机拍摄文件柜里的资料，表情冷静得与平日判若两人。更令她震惊的是，乔雨晴从包里拿出一台小型设备贴在电脑主机上——那明显是某种数据拷贝装置。

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乔雨晴迅速收起设备闪到门后。沈清嘉接着一旁突出的墙体退回到厕所，她动了动耳朵，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再探头时，走廊已空无一人。

沈清嘉决定去图书馆等待。夕阳将书架染成橘红色，她翻开《边城》，那张茶室发票依然夹在原处。

“久等了吗？“乔雨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发梢还带着湿气。

“没多久。“沈清嘉指了指书架，“《边城》在F区37架。“

乔雨晴没有去拿书，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赔罪礼物。听说你喜欢抹茶味。“

沈清嘉接过盒子，是B市老字号的限量版和果子。这种点心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谢谢，不过太贵重了。“

“我上周回B市带来的。“乔雨晴笑着说，却暴露了又一个谎言——她前两天才转学来这里

沈清嘉决定主动出击：“你去过临湖苑茶室吗？那里的龙井很不错。“

乔雨晴翻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就在学校后门。“沈清嘉盯着她的眼睛，“我小姨常去。“

“是吗？“乔雨晴合上书，“下次带我去尝尝吧。“

闭馆广播响起，两人并肩走在暮色中。路过小树林时，沈清嘉注意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阴影处，乔雨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是你朋友？“沈清嘉装作随意地问。

乔雨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不认识，可能是家长吧。“

又一个谎言。分别时，乔雨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明天见。对了，我们被分到同一个校史整理小组了。“

回到宿舍，沈清嘉拆开那盒和果子。在底层点心下面，她发现一张纸条：“小心林修远。“字迹与下午收到的完全不同，背面还有一个模糊的指纹印，沾着淡淡的铁锈味。

她一个转校生，怎么会...而且这架势，难道要和她摊牌她不是一般人么？不怕她怀疑她的情况？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蔽，沈清嘉把警告纸条和茶室发票一起夹进《边城》。她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危险的游戏，而她又有一种预感，乔雨晴可能会成为她唯一的盟友——也可能成为最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