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龙爪参
龙脊山脉的晨雾带着铁锈味。
林渊踩着露水往龙爪峰背阴面摸去,药篓里三株新采的紫心草还沾着夜霜。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目光锁在崖柏根部的阴影里——那里有团暗金色的茸毛,正是老药农说的龙爪参。
“够给阿爹换半坛蛇胆酒了。“少年把麻绳往老松树上绕了三圈。七月正午的日头本该毒辣,可当他垂到半山腰时,山壁渗出的寒气却激得汗毛倒竖。岩缝里长满青铜色的苔藓,摸上去竟有些烫手。
龙爪参的须子突然无风自动。
林渊的柴刀僵在半空。那团金色茸毛下根本不是参须,而是密密麻麻的鳞状根茎,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收缩。药锄“当啷“一声撞在岩壁上,震落大片青铜苔藓,露出下方凹陷的爪痕——五指如钩,每道指节都生着倒刺。
山风里混进腥甜。
等他回过神时,右手已经按进爪痕。青铜苔藓疯长着缠上小臂,皮肤下泛起蛛网般的青纹。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龙爪峰顶千年不化的积雪开始崩落。
“找死!“
暴喝声炸响的瞬间,林渊被人拽着后领甩上崖柏。老药农陈瘸子的铁拐擦着他耳畔飞过,在岩壁上撞出火星。那团“龙爪参“突然暴起,鳞状根茎化作百十条红信,将铁拐绞成麻花。
“是蛇龙草!“陈瘸子独眼里泛着血丝,“快割右手中指!“
林渊的柴刀还没举起,整片山壁突然塌陷。青铜苔藓如活物般蠕动,露出下方布满爪痕的祭坛。九根盘龙柱环着半截龙纹碑,碑身裂缝里淌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金光的粘稠液体。
陈瘸子的惨叫戛然而止。林渊转头看见老人被红信缠住脖颈吊在半空,枯瘦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蛇龙草的金色茸毛全部竖起,像极了炸鳞的毒蛇。
少年发狠咬破舌尖,血珠溅上柴刀。这是阿爹教的土法子,说人血阳气能破邪祟。可当刀刃砍中蛇龙草主茎时,爆开的却不是汁液,而是炽白的火团。
龙纹碑上的裂缝突然扩大。
林渊在热浪中翻滚,右臂仿佛伸进了熔炉。等他挣扎着爬起,发现小臂爬满青灰色鳞片,那些被蛇龙草割破的伤口正涌出金血。祭坛四周的盘龙柱开始旋转,每一片龙鳞都射出青铜光箭。
“苍龙七宿现世...“陈瘸子残破的躯体突然发出女声,独眼化作纯金色,“速杀血裔!“
七道黑影应声落在盘龙柱顶。青铜面具上逆鳞倒竖,玄铁指套扣住柱顶龙角。林渊看着他们结印的手势,突然想起阿爹醉酒后比划的招式——镇龙司的囚龙印。
为首面具人袖中射出银丝。林渊本能地翻滚,原先立足处炸开深坑,碎石间可见细如牛毛的锁龙钉。第二道银丝卷向他脖颈时,祭坛中央的龙纹碑突然炸裂,半块龙形玉佩随着气浪拍进他怀里。
“进村!“陈瘸子的残躯猛地抱住面具人双腿,皮肤下鼓起游蛇般的金线,“告诉你爹...玉佩...“
林渊冲向山道时,最后回头望见漫天金血。陈瘸子的身体像装满萤火虫的皮囊炸开,金光没入七根盘龙柱。山体震颤着合拢,将祭坛重新封入岩层。
暮色降临时,林渊踉跄着扑进村口。古槐树上挂的红绸带还在风中招展,晒谷场却安静得可怕。往常飘着炊烟的方向,此刻腾起的是带着肉焦味的黑烟。
药铺门板碎成木渣,王婶仰面倒在碾药槽里。那柄用了二十年的黄铜药杵插在她心口,槽中血泊漂着几颗丹丸——是能吊命的九转还魂丹。
铁匠铺熔炉里凝着半具人形,张叔的枣木烟杆插在铁砧上。林渊握住烟杆想拔出来当武器,却发现铁水包裹的右臂鳞片开始发烫。暗金色纹路顺着血管蔓延,转眼覆盖了整个手掌。
祖屋的横梁塌了半边。
阿爹惯用的乌木烟杆断成两截,烟锅里还燃着暗红的火。林渊在废墟里疯狂翻找,直到在灶膛灰烬里摸到冰凉的手——那只生满老茧的手心里,死死攥着半块龙形玉佩,与他怀中的断口严丝合缝。
“很感人的重逢。“
戏谑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林渊抬头看见倒悬的青铜面具,逆鳞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面具人指尖银丝颤动,九根锁龙钉悬浮成阵:“把战龙魂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瓦片碎裂声突然炸响。黑衣人破顶而入,袖中墨色剑气横扫,锁龙钉尽数崩飞。林渊被拎小鸡似的提起,恍惚间看见来人后颈的刺青——独角墨蛟缠着十八道锁链,每片鳞都在渗血。
“墨蛟吞海...“面具人暴退三丈,银丝在身前结成蛛网,“你竟敢触碰禁忌!“
黑衣人并不答话,剑锋蘸着林渊臂上金血画符。墨蛟剑气幻化的凶兽扑出时,林渊在腥风里闻到熟悉的蛇胆酒味——和父亲每天喝的药酒一模一样。
月光被黑血遮蔽前,他听见面具人的嘶吼:“镇龙司的怒火会焚尽...“后半句被墨蛟的咆哮淹没,整间祖屋在气浪中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