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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谢尔妈妈—莫尔谢尔先生—卡尔·莫尔谢尔,皮内贝格来到了莫尔谢尔家

莫尔谢尔小绵羊什么也没说。她轻轻地挣脱皮内贝格的手,小心翼翼地坐到楼梯的台阶上,裙子盖住了她的双腿。她就这样坐着仰视着她的男人:“哦,我的老天爷,小伙儿,你真的要和我结婚?”

她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这双深蓝色的眼睛,蓝中带着绿,现在它散发着光芒,显得明亮而有生气。

此时小绵羊就像她这一生中所有圣诞树汇聚在一起那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皮内贝格想到这里,内心激动不已。

“那好吧,小绵羊。”他说,“我们去领结婚证吧。最好尽快……因为……”他看着她的身体。

“小伙子,我跟你说,你不用这么着急,我还来得及。嗯,你说得也对,如果默克尔(小绵羊肚子里的小家伙)有父亲了,那就更好了。”

“默克尔,”约翰·皮内贝格说,“对,默克尔。”他沉默片刻,内心十分矛盾,是不是应该告诉小绵羊呢?他在提出结婚的想法时,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个默克尔;他只想到在这夏天的夜晚,站在街上等待自己心爱的姑娘,一等就是三个小时,是何等的卑微。可是他并没说出这些想法,只是恳求她说:“起来吧,小绵羊。楼梯上很脏。你这条漂亮的白裙子……”

“没关系,不要在意!一条裙子算什么,无关紧要!我真的很幸福,汉内斯(Hannes)!”

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这栋房子里的人也真是成人之美——楼上楼下住着二十户人家,平时下午五点以后这个楼梯人来人往,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打这儿经过。挣钱的一回到家,家庭主妇们就会去买菜做饭。可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皮内贝格抽出身子,说道:“作为即将新婚的夫妻,我们完全可以一起上楼吧。来,上楼。”

小绵羊疑惑地问道:“你想马上就去我家吗?我父母现在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我先跟他们提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不是更好吗?”

“该做的事最好马上去做,”皮内贝格解释说,他并不想独自一人苦苦等待,“再说,我相信他们会很高兴的。”

“那好吧,”小绵羊若有所思地说,“妈妈肯定高兴。至于爸爸嘛……你知道,你可别见怪。父亲心直口快,其实他是个有口无心的好人。”

“我会理解的。”皮内贝格说。

小绵羊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昏暗的小前厅,巴掌大小。一扇半掩着的门后,传出一个声音:“艾玛!快过来一下!”

“等一下,妈妈,”艾玛·莫尔谢尔应道,“我把鞋脱了就来。”

她拉着皮内贝格的手,踮起脚尖把他带进院里的一间小屋,这里摆着两张床。

“来吧,把你的东西放下。喏,这是我的床,我就睡在这儿。妈妈睡另一张床。爸爸和卡尔在对面那间小屋里睡。来吧!等等,你的头发!”

她用梳子迅速帮他梳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我的小伙子呀,来见丈母娘一定得帅帅的!”

两个人的心都怦怦直跳。她紧握着他的手,穿过前厅来到厨房门前,推开了厨房的门。火炉边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女人,她正在用平底锅煎着什么东西。皮内贝格见她身穿棕色连衣裙,腰间系着蓝色的大围裙。

女人没有抬头,说道:“艾玛,快去地下室拿些煤球来。我跟卡尔说了不下一百次了,让他拿煤球……”

“妈妈,”艾玛说,“这是我的男朋友约翰·皮内贝格,他来自杜克罗夫。我们要结婚啦。”

火炉旁的女人这才抬头看了看。她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嘴唇轮廓分明,看似伶牙俐齿,似乎很精明,双眼明亮而犀利。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劳动妇女。她看了皮内贝格一眼,目光犀利且咄咄逼人。然后,她又转过身继续做土豆煎饼了。

“蠢蛋,”她说,“你怎么现在就把男人带来家里?去取煤球,我炉子里没火了。”

“妈妈,”小绵羊说道,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他真的要跟我结婚。”

“我说,去拿煤球。”女人手里举着火钩喊道。

“妈……”

女人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你还不去地下室?!想挨耳光了是吧?!”

小绵羊赶紧捏了捏皮内贝格的手,然后拿起一只篮子,兴冲冲地说道:“我马上就回来!”随即,走廊的门被关上了。

皮内贝格孤零零地戳在那儿。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莫尔谢尔太太,好像怕激怒她一样。然后他又看向窗户。从他那儿看去,只能看到夏日的蓝天和几根烟囱。

莫尔谢尔太太把锅往旁边推了推,便忙着捅起炉子来。捅得嘎嘎作响。她一边用火钩捅火,一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皮内贝格礼貌地问道:“怎么了……?”

这是他在莫尔谢尔家说的第一句话。

看来,他什么都不该说,因为他话音刚落,这个女人就像只秃鹰一样扑向他。她一手拿着火钩,一手像握着一支猎枪似的握着那把翻土豆煎饼的叉子,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她的脸色非常难看,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在抽动着,眼神凶神恶煞的。

“如果您敢动我女儿一根指头,我饶不了您!”她吼道。

皮内贝格往后退了一步,焦急地说:“我想娶她,莫尔谢尔太太。”

“您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不为所动地说,“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星期了。我想她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我以为她很快就会把这个家伙带给我,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女儿是个好姑娘,而您,好一个男子汉!我的艾玛可不是低贱的人。她总是高高兴兴的,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脏话——你想让她蒙羞吗?!”

“不,不是的。”皮内贝格诚惶诚恐地低声说道。

“是!就是!”莫尔谢尔太太叫道,“就是!完全就是!我在这儿等了两个星期,等她把自己的月经带拿去洗,结果她没有。您这个人是怎么搞的?!”

皮内贝格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个女人是因为担忧女儿而变得疯狂,但奇怪的是,他这么一想就不再生她的气了,也几乎不再畏惧了。他理解,这是小绵羊的母亲啊,小绵羊的母亲就得是这样,这样小绵羊才能做自己。

“我们都是年轻人。”他轻声说。

“哦,原来是你啊,”她愤怒地说,“是你勾引了我女儿。”突然,她又怒吼起来:“你们男人都是禽兽,所有男人都是,不要脸!”

“只要手续齐全,我们会尽快结婚的。”皮内贝格解释道。

莫尔谢尔太太回到了炉灶旁边。油在锅里滋啦作响,她问道:“那您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一家粮店做会计。”

“也就是说您是个职员?”

“是的。”

“我倒更喜欢工人。他们经常到外面工作,没有那么多吃喝玩乐的开销。那您一个月挣多少钱?”

“一百八十马克。”

“税后吗?”

“不,还要扣除保险金、税金等费用。”

“好了,”莫尔谢尔太太说道,“这也不算多。我女儿还得像从前一样简朴。”突然她又非常生气地说,“您别想着她会带着嫁妆嫁过去!我们可是无产阶级。只有她自己买的一些衣物。也许我还能送你们一张床,但我得跟我丈夫商量一下。”

“这些都不需要。”皮内贝格说。

“嚯,您也是什么都没有。看你穿的这身西装,也没攒什么钱嘛……”莫尔谢尔太太说着。

皮内贝格无须否认,因为她说得相当在理。这时小绵羊拿着煤球回来了。她的心情很好。

“她没把你吃了吧,可怜的小伙儿?”她问道,“妈妈真的跟个茶壶似的,总是很快就沸腾。”

“脸皮别这么厚。”老妇人说,“否则你又要挨耳光了。你们去卧室里亲热去吧。我要先跟你爸爸单独聊一聊。”

“嗯,好的,”小绵羊说,“你问过我的小伙儿他喜欢吃土豆煎饼吗?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

“你们出去。”莫尔谢尔太太说,“别把门锁上,我要看着,确保你们不做那种蠢事!”

他们坐在屋对面小桌子旁的白色椅子上。

“妈妈是个普通的工人,”小绵羊说,“有点儿粗鲁,她说话时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噢,她说的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哟。”皮内贝格咧嘴笑着说,“就今天医生跟我们说的话,你妈妈都心知肚明,你明白吧。”

“别看妈妈总是待在家里,”小绵羊说,“她可什么都知道。有一次爸爸涨工资了,他不想告诉妈妈,因为妈妈总是掌控着他的钱,让他囊中羞涩,可是没过两个星期妈妈就知道了。”

“我想,她现在是同意我们的事了。”皮内贝格小心翼翼地说。

“她当然同意了。当妈妈说要与爸爸聊聊的时候,她就同意了。我觉得,她很喜欢你。”

“你知道吗,”皮内贝格说,“看起来可不是那样的。”

“妈妈就是这样的。妈妈总是骂人,她最喜欢谁,就逮着谁骂。我再也不想听她那一套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定定地相对而坐,双手放在小桌子上。

“我们还得买戒指呢。”皮内贝格若有所思地说。

“哦!天啊,是啊,”小绵羊赶忙说,“快说,你最喜欢什么样子的,闪闪发光的那种,还是亚光的?”

“亚光的!”他说。

“我也是!我也是!”她喊道,“这样挺好——你,一对戒指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三十马克?”

“需要这么多?”

“如果我们自己拿金子打戒指呢?”

“当然是打金戒指了。来,我们量量大小。”

他往她身边挪了挪,从线卷上抽出一根线量了起来。非常难量。不是线拉得紧了,就是拉得松了。

“想仔细观察手都碍事。”小绵羊说。

“我根本就不想看手,”他说,“我想吻它。我要吻你的双手,小绵羊。”

这时,有人在用坚硬的指节骨敲门:“过来!爸爸回来了!”

“马上就来。”小绵羊说着,连忙从他怀里起身,“来,快,我们稍微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爸爸总爱开玩笑。”

“你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天啊,你马上就会看到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娶的是我,是我,是我,又不是我的父母。”

“可是还有我们的默克尔。”

“对啊,还有默克尔。他有两位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父母。他们一刻钟都坐不住了……”

厨房的餐桌上放着一根香肠,五个白色带蓝边的正方形陶瓷盘子,五副难看的钢制餐具,有一个盘子里装了两块酸黄瓜,还有三个杯子和三瓶啤酒。

餐桌旁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灰色长裤、灰色背心和白色工作衬衫,没穿外套,也没有打领带。脚上穿着一双拖鞋。他满脸皱纹,脸色发黄,一双目光犀利的小眼睛上戴着一副眼镜。他髭须斑白,下巴上的胡子也几乎都白了。

他正在看《人民之声》,但当皮内贝格和艾玛进来时,他放下了报纸,打量起这个年轻人来。

“您就是那个要跟我女儿结婚的年轻人吗?很高兴见到您,请坐。坐那边吧,这样我就能借着灯光看清你们的脸。结婚这事吧,您还需要考虑考虑。”

“什么?”皮内贝格问。

小绵羊也系上了围裙,帮母亲忙活起来。

莫尔谢尔太太说:“那个野小子又跑哪儿去了!这些土豆煎饼都硬了。”

“加班呢。”莫尔谢尔先生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朝皮内贝格眨了眨眼,“您有时候也加班,是吧?”

“是的,”皮内贝格说,“经常加班。”

“但是加班也没有加班费?”

“很遗憾,没有。老板说……”

然而,莫尔谢尔先生对他老板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您看,这就是我们无产阶级思想与你们的不同之处:我们卡尔加班就有加班费。”

“克兰霍尔茨(Kleinholz)先生说……”皮内贝格又开始说道。

“年轻人,我们都知道雇主会说什么。”莫尔谢尔先生解释道,“我们早就知道。我们对他说什么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会做什么。你们是有劳资协议的,不是吗?”

“我相信是有的。”皮内贝格说。

“相信只是一种信仰,信仰是宗教的事。跟这没关系。你们肯定有劳资协议。劳资协议上肯定写着,加班就会有加班费。为什么现在他们不给加班费呢?”

皮内贝格耸了耸肩。

“因为你们员工没有组织起来。”莫尔谢尔先生说,“因为你们没有联合起来,不团结。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雇主会随心所欲地对待你们。”

“我是有组织的。”皮内贝格愁眉苦脸地说,“我加入了工会。”

“嗨,艾玛,孩儿他妈,咱们家那小子加入工会了吗?谁还想着这个啊!卡尔这么出色,肯定加入工会了。”这个高个子的莫尔谢尔先生把头一歪,眯着眼端详着他未来的女婿,“那你的工会叫什么,我的孩子?尽管说!”

“职工工会联合会。”皮内贝格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高个子男人弯下身子:“职工工会联合会!孩儿他妈,艾玛,快扶住我,这也叫作工会!这是个黄色组织,模棱两可的组织。天哪,孩子啊,这简直就是个玩笑……”

“好啦,能让我说一句吗?”皮内贝格愤怒地说,“我们不是黄色组织!我们不是由雇主出资资助的。我们自己交的会费。”

“交给当官的头头!交给黄色工会的头头!好嘛,艾玛,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女婿啊!一个职工工会联合会的人!年轻人,你们工会在上次国会大厦选举上喊出了什么样的口号,你知道吗?”

“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完全不关心政治。”

“在我们工会,他们说:选举执政党,走访了十个村落。他们都说:投票给市民街区。不关心政治……呵呵……”

皮内贝格看向小绵羊,向她求援,可是小绵羊却并没有看他。也许她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如果她真的习以为常了,这对于皮内贝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尔谢尔先生毅然站起来:“确实就叫皮内贝格?虽说谁也不好评价您的名字,任何人都不行。但毕竟,艾玛·皮内贝格……我只是想考虑一下,艾玛……”

“我喜欢,爸爸。”

“好吧,你这个小绵羊!——皮内贝格先生,我入党已经三十五年了……”

“什么党?”

“只有一个党啊。德国社会民主党(SPD)。至于其他的嘛……嗯,就像你们的工会联合会。正是因为这个党,让我从一个工人蜕变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一个职员。我在党办公室工作,是一名职员。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有组织性,才不会无偿加班,也正因为如此,才始终是一个无产阶级。”

“嗯,是的。”皮内贝格说。

“职员,当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莫尔谢尔先生说,“心里就想,你们什么都比我们工人强。”

“我可不这么认为。”

“您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因为您不仅允许您的老板延长一个星期,甚至延长一个月才发放工资。因为你们无偿加班,因为你们的工资低于标准工资,因为你们从不罢工,因为你们都充当了罢工的破坏者……”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皮内贝格说,“我们的想法确实与大多数工人不同,我们的需求不一样……”

“思想不同。”莫尔谢尔说,“嗯,想法不一样,您的想法就像无产阶级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皮内贝格说,“就比如我……”

“比如您……”莫尔谢尔眯起眼睛,咧嘴冷笑着,“就比如您已经预支了一笔工资吗?”

“什么意思?”皮内贝格疑惑地问道,“预支工资?”

“是的,就是预支了工资。”莫尔谢尔先生又笑得更欢了,“预支,从我女儿艾玛这里预支的。这样做可太不漂亮了,先生。这是无产阶级的坏习性……”

“我……”皮内贝格开始变得面红耳赤,感觉很想开门大喊:都给我滚开……

“你,适可而止吧。”莫尔谢尔太太说,“好了,别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卡尔回来了。”小绵羊叫道,只听外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那就把吃的端上来吧,老婆。”莫尔谢尔说,“我说得没错吧,女婿,去问问您的神父。这事做得不漂亮……”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之所以说年轻人只是他年纪小,实际上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年轻,脸色蜡黄,甚至比老年人的脸色还难看。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道“晚上好”,然后就没再理会客人。他脱下外套和马甲,又脱下衬衫。皮内贝格越发吃惊地看着他。

“加班了?”老头问道。卡尔·莫尔谢尔只是嘀咕了几声。

“先别擦洗了,卡尔,过来吃饭吧。”莫尔谢尔夫人说。

但卡尔已经在洗漱盆里放好了水,开始很认真地擦洗身子。他上身直到臀部都赤裸着,当着小绵羊的面,这让皮内贝格有些尴尬。然而小绵羊似乎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这很自然。

而在皮内贝格看来,很多事情却不是理所当然的。带黑印子的丑陋陶瓷盘,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土豆煎饼,一点儿腌黄瓜(说明吃过午餐了),只给男人们准备的温热的瓶装啤酒,以及这个厨房和正在擦洗身子的卡尔……

对于这一切,皮内贝格心中涌起了不同的想法。他回想起自己单身时的日子,那时每当匆匆忙忙吃完一顿没有爱的午餐后,他多么渴望能有一张洁白、整洁的餐桌,一顿用纯正食材精心烹制的饭菜,以及一位衣着得体的家庭主妇……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小绵羊。她一直系着那条蓝围裙。

他想,在这儿不允许她这样做。他希望小绵羊能转过头看他一眼,然而她正与母亲聊着熨衣服和洗衣服的事。

卡尔在桌边坐下,不耐烦地说:“怎么,有啤酒?”

“这是艾玛的未婚夫。”莫尔谢尔夫人解释道,“他们想尽快结婚。”

“是这样啊。”卡尔说完这话,就没再说什么。他转向了父亲,说:“明早别叫我起床,我生病了。”

“为什么呢?”老人问道,“你的钱包还没鼓到不用上班呢。你妈妈还等着你上交伙食费呢,已经等了两个星期了。”

“现在艾玛找了个有钱的资产阶级,就让她多交点儿吧。你们这些社会法西斯分子又在工厂罢工了?”

“社会法西斯分子……”老头说,“谁是法西斯分子,你这个苏维埃!”

“行了。”卡尔说,“你们这些战舰上的英雄。”

辩论变得异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