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经潮汐?
頁目次注：2047年全球神經安全理事會第19號備忘錄——禁止未經批准的腦皮層量子映射
程夏從量子鎮痛泵的強制休眠中驚醒時，手術台的無影燈正將《神經數據安全法》第三章投射在她裸露的腦皮層上。那些發光的法條沿著視神經逆向流動，在視網膜上烙出「禁止民用級意識備份」的警告水印。她試圖轉動眼球，卻發現視神經已被注射式投影儀接管——這是林氏生科集團最新研發的審訊技術，用法律條文直接灼刻在生物組織上。
“程女士，您簽署的《記憶淨化同意書》還剩12%未執行。“AI護士的機械臂發出合成器質感的嘆息聲，四根鎢合金鉗口同時咬住她的太陽穴。針尖湧出的不是麻醉劑，而是經過算法優化的丈夫葬禮監控錄像：殯儀館的量子焚化爐分解屍體時，灰燼中浮出的林氏LOGO比現實中更清晰三倍。程夏知道這是記憶編輯的痕跡，那些奈米級的焦黑顆粒本不該排列成企業商標的幾何形狀。
這是她第七次潛入記憶黑市失敗。通風管道裡女兒的笑聲殘片仍在耳蝸芯片裡震動，那是三個月前最後一次家庭野餐時錄製的。此刻AI護士正在系統性擦除這段記憶，每刪除1%的數據量，程夏左手的無名指就會脫落一片仿生皮膚——神經安全理事會的新型懲罰機制，用生理潰爛可視化犯罪等級。
當AI護士播放到葬禮第七分鐘時，程夏突然在灰燼全息投影中發現異常：丈夫骨灰盒的量子編碼竟與林氏集團股權代幣的區塊鏈地址重疊。她強忍著視神經灼燒感，用潰爛的左手無名指在空氣中劃出三維解碼矩陣——這是丈夫生前教她的神經密碼學手勢，能將量子信息轉譯成觸覺信號。
指腹立刻傳來熟悉的摩斯電碼節奏，那是他們婚禮當晚在神經元蜜月艙裡設定的私密頻道。程夏的淚腺不受控地分泌出解碼酶，淚水在臉頰形成發光的希爾伯特曲線。當曲線與灰燼中的LOGO重疊時，她聽見丈夫被篡改的遺言裡藏著第二層聲紋：「小雪在記憶農場B區12號培養皿......」
AI護士的瞳孔突然擴張成數據黑洞，程夏的仿生皮膚開始呈環狀脫落。這是記憶淨化系統的防禦機制，任何試圖在受審期間解碼量子信息的神經活動，都會觸發皮膚的離子化剝離程序。程夏咬牙撕下即將潰爛的右臂皮膚，露出底下泛著藍光的反審訊納米塗層——丈夫最後的禮物，用葬禮收到的帛金在黑市訂製的。
程夏撞破隔離窗躍入夜色時，腕錶式醫療AI突然箍緊她的橈動脈：「檢測到海馬體量子裂痕，根據《信息網絡安全管理條例》第42條，您需在137秒內返回進行意識修復...」
她扯斷腕錶扔向追兵。納米機器人組成的安保犬群在吞噬AI殘骸時，突然集體抽搐著播放丈夫的遺言片段：“小夏，別相信任何標榜記憶永生的...“機械音在“永生“二字處戛然而止，犬群的眼球迸射出林氏集團的雷射水印。程夏知道，這是丈夫在核心代碼層埋設的病毒——每當有人試圖完整讀取遺言，就會觸發數據自毀程序。
逃亡途中，她闖入一間廢棄的記憶農場。數百個腦組織培養皿懸掛在液氮管道下，每個培養皿都標注著「情感作物」的採收日期。程夏觸摸某個標註「父愛V2.3」的器皿時，培養液突然沸騰，湧出數百段被量產化的父親節記憶：
黃昏的公園長椅上，數千個虛擬父親同步抬手看錶；超市玩具貨架前，標準化微笑的父親們用完全相同的角度彎腰；生日蠟燭被吹滅的瞬間，所有父親眼角的淚珠都凝結成林氏商標的十二邊形......
程夏在嘔吐前找到了B區12號培養皿。當她將手指插入培養液時，數十段女兒的記憶殘片突然聚合，在她視網膜上投射出林氏集團的意識採集車間——女兒被困在巨型量子沙漏的上層，每粒墜落的沙礫都在抽取她的時間感知力。
穿過記憶農場的通風井後，程夏遭遇三名神經駭客的伏擊。這些林氏雇傭兵的眼球投射著《神經數據安全法》動態條文，太陽穴外接的非法增強器正將法律漏洞轉化成攻擊代碼。
「交出反審訊塗層的離子配方！」為首的駭客揮動數據鞭，鞭身上的《信息網絡安全法》第88條突然實體化，將程夏的右腿釘在地面。她果斷撕下左肩的仿生皮膚，將納米塗層轉化成量子迷霧。當迷霧與法律條文接觸時，數百個虛擬判例突然具象化：
某位用夢境抵抗記憶淨化的程序員，其腦神經被轉化成《安全法》的墨水；一對試圖用嬰兒哭聲加密意識的夫婦，被判處成為人體條文標本；女兒所在記憶農場的坐標信息，正在某個審判案例的腳註裡閃爍......
程夏趁亂將疼痛神經接駁到駭客的增強器接口。當對方的法律條文開始反向灼燒其視網膜時，她讀取到關鍵情報：女兒的意識碎片被加密成《安全法》第三章的註釋條文，只有觸發量子焚化爐的協議漏洞才能釋放。
程夏抱著售票機撞向逃生通道的瞬間，懷中的量子光斑突然演奏起丈夫最愛的肖邦夜曲。每個音符都在牆面灼燒出神經元突觸的連接圖，最終匯聚成「香格里拉」禁區的立體投影。她發現所謂的禁區竟是個無限迴圈的神經法庭——數千個虛擬法官正用女兒的記憶碎片作為法槌，同步審判著不同時空的程夏。
當她將磁卡插入頸後接口時，售票機吐出的不再是記憶片段，而是林氏集團的意識採集報告書。在「實驗體Q-07」的欄位裡，女兒的腦波圖譜與丈夫車禍現場的剎車痕跡完全吻合。最後一行小字註解閃著血光：「親情紐帶是最高效的協議漏洞催化劑」。
警報聲中，程夏突然理解丈夫設計後門程序的真正意圖——那些過時的接口協議會在被刪除時產生量子怨靈，而此刻數百個丈夫的數據殘影正從手術室的記憶墳場甦醒，為她築起一道由遺憾與未盡之言組成的防火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