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水拍打着法医中心灰白色的外墙，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敲打窗户。唐念摘下手套，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解剖台上躺着的是一位年轻女性，胸腔被打开，露出已经清理干净的内部器官。

“死亡时间约在36到48小时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勒痕，但凶器不是普通的绳索...“唐念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专业性的冷静是她筑起的一道墙，墙后藏着的是对每一个受害者的深切共情。

她俯身再次检查死者的手指，在放大镜下，那些微小的蓝色纤维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唐念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这种特殊的蓝色涤纶纤维，她只在三年前的“蓝丝带杀手“案件中见过。

“不可能...“她低声自语，迅速取样准备进一步检测。三年前那个连环杀手应该还在监狱里，除非...

她的思绪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助手林小满探进头来，脸色凝重：“唐法医，陈局长召集紧急会议，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参加。好像是关于这个案子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唐念坐在角落，听着刑侦队长程默汇报初步调查结果。程默站在投影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道阴影，他说话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字眼。

“...受害者李娜，28岁，银行职员，最后被见到是在三天前离开公司后。尸体在她自己的公寓浴室被发现，现场几乎没有挣扎痕迹，说明凶手可能是熟人，或者...“程默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或者是个非常有经验的人。“

陈立局长接过话头：“鉴证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痕迹，与三年前的'蓝丝带杀手'案件有相似之处。监狱方面已经确认，原案的凶手赵志国仍在服刑，没有越狱或保外就医的可能。“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声议论。唐念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

“我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蓝色纤维，初步比对与'蓝丝带'案中使用的束缚材料一致。但更奇怪的是...“她调出几张照片投影在屏幕上，“死者的舌骨断裂方式与'蓝丝带'案的受害者不同，更像是被专业手法一击致命。凶手可能在模仿，但同时也在展示自己的'技艺'。“

程默突然冷笑一声：“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感谢这个模仿者比原版更'专业'？“

唐念感到一阵怒火上涌：“我只是陈述事实。不同的杀人手法意味着不同的心理特征，这对侧写凶手很重要。“

“心理特征？“程默挑眉，“我只知道死人不会说谎，但活人——包括法医——有时候会太专注于自己的理论。“

“程队长是在暗示我误导调查？“唐念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局长敲了敲桌子：“够了！这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唐法医，我需要你尽快完成完整尸检报告。程队长，你负责组建专案组。不管这个凶手是模仿还是创新，我要在他再次作案前抓住他。“

会议结束后，唐念快步走向实验室，她能感觉到程默跟在后面。

“唐法医，“程默叫住她，“刚才在会议上我言重了。“

唐念转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浓眉下是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歉意。

“我只是不希望你过早下结论，“程默继续说，“三年前我参与过'蓝丝带'案的调查，那个凶手...他有自己的'仪式'，而这个...“他指了指唐念手中的文件，“看起来像是有人在借用他的名声。“

唐念略微惊讶于他的洞察力：“我同意。但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对手可能更危险——他既有原案件的影响力追求，又有自己的杀人风格。“

程默点点头，突然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唐念一愣：“什么？“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我猜你从接手这个案子就没离开过法医中心。“程默的语气软化了些，“争论归争论，我不希望我的法医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解剖台上。“

“我不是'你的法医'，“唐念下意识反驳，却感到一丝奇怪的暖意，“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做。“

“随你便。“程默转身离开，却又回头补充道，“我在会议室留了杯咖啡和 sandwich，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

凌晨两点，唐念终于完成了初步检测。她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想起程默留下的食物。会议室里果然有一个纸杯和三明治，咖啡已经冷了，但三明治还用保温纸包着。

她咬了一口，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死者胃内容物检测了吗？——程“

唐念皱眉，她确实还没来得及做这项检查。回到实验室，她重新戴上手套，取出死者的胃内容物样本。常规检测显示没有什么异常，但她决定做一次更精细的毒理筛查。

四小时后，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实验室，唐念的仪器发出了提示音。屏幕上显示出一组异常数据——死者体内残留有一种罕见的镇静剂成分，这种药物通常只在专业医疗机构使用。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程默的电话。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她直接说道，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凶手可能接触过专业医疗资源。“

电话那头传来程默清醒的声音，似乎他也没睡：“我这就过来。还有...谢谢你打给我，唐法医。“

“唐念，“她下意识纠正道，“叫我唐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