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等待

永和元年的雪，像是从天际倾洒而下的碎玉，纷纷扬扬，自入冬起便未曾停歇，直至正月，依旧如鹅毛般飘洒。那冰冷的雪花，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层层堆积，在冷月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无尽的寒意。

大殿外，银装素裹，一片洁白。少年谢衍身着单薄的衣袍，于雪地中长跪不起。北疆烽火连天，战鼓如雷，声声震响，似重锤般敲击着众人的心。谢衍，将军独子，眸光坚毅如星，朗声道：“陛下，臣愿代祖父出征，不破北军，誓不还朝！”天子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这场仗，艰难异常，战场之上，生死无常，绝非儿戏。”谢衍挺直脊背，声音沉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臣愿做您手中那柄斩敌的利刃，纵千难万险，亦不退缩。”他并非心怀天下苍生的大英雄梦，于他而言，家国平安，身边之人能得安稳，便已足够。

我，尚书府的嫡女佑清，与谢衍自幼相伴，青梅竹马。上元节的繁华还在眼前晃荡，那一夜的灯火、那热闹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转眼间，便要面对分离。饯别那日，他亲手为我烹煮雪茶。茶香袅袅中，他的眉眼如刀刻般清晰。他自小武艺精湛，智谋超群，可为何偏偏是他要奔赴那生死未卜的战场？

见我出神，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顺走我腰间玉佩，还朝我俏皮地吹了声口哨：“怎么，这般忧心我？我自幼习武，七岁便熟读兵书，同辈之中，无人能与我抗衡，莫要担心。”我咬着唇，低声道：“我自是知晓你武艺过人，用兵如神……”他却不等我说完，笑着将玉佩别在自己腰间：“那还担忧什么？这玉佩便做我的护身符。”

正月十九，出征的号角吹响。铠甲碰撞声中，谢衍一袭红衣，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夺目。他将万千百姓护于身后，独自站在队伍最前方，拔剑出鞘，剑气如霜，一声“出征”，全军如汹涌的潮水，朝城门浩荡而去。我在人群中，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默念：他天生便是那执剑之人，定能凯旋。

战争的硝烟，如浓稠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将天空染得暗沉。战场上，喊杀声震耳欲聋，鲜血混着泥土，开出一朵朵狰狞的花。谢衍手持长剑，身先士卒，在敌军中往来冲突，如死神般收割着生命。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决绝与狠厉，可在他心中，始终有一方柔软之地，藏着那个名叫佑清的女子。

四年间，无数个夜晚，谢衍都会在营帐中，借着摇曳的烛光，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佑清的眉眼，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会在心中默默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获得无穷的力量。

而我，在京城的尚书府中，日夜盼望着他的消息。每一次听到战报，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听到王军胜利的消息，便会松一口气，可紧接着又会陷入更深的担忧，因为只要战争未结束，他便始终身处险境。我会在夜晚，对着明月，为他祈福，希望上天能保佑他平安归来。

这四年，于我而言，是无尽的煎熬。我看着身边的姐妹陆续出嫁，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而我心中，却只有谢衍一人。我拒绝了所有的求亲，只为等他回来，兑现我们曾经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