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煎饼店
晚上的选修课结束前，贴吧里依旧没有人给出答复，不免有些失望。
铃声响起，我第一个冲出教室。耳机里还在循环放着静心咒，内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找一个消失的参两书轩。
我跨上自行车直冲母校方向，共享单车的车链子咔咔作响，只盼着当初是看漏了那间藏在街道的书店。可惜，事与愿违。我骑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努力辨认参两书轩的位置，看到的是一家歇业的煎饼铺子。
肚子此刻很逢适宜的叫了声，还是先把生理问题先解决了。于是，我在路边找了个摊位，点了份鸡蛋肠粉。
等肠粉的功夫，我死盯着煎饼铺褪色的招牌，青苔爬满墙角，总觉这铺子像被谁硬塞进来的，到处都充满着别扭。怎么说呢？如果它是未济关店之后新开的，店面应该不会如此陈旧，除非店家是故意这么装修的。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再者，就算是陈年老店，也这青苔的成色也太老了。
摊位老板娘看我盯着她身后的煎饼铺子出神，不由笑道：“丫头，你是馋他家煎饼了吧？也难怪，他家十来年只做早市，过了十点就不卖了。这周围小区的人早早就来排队，都说他家煎饼一绝。”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板娘，疑惑道：“十来年？我高中三年怎么从来没见过，以前不是书店吗？”
“书店？哈哈哈！丫头，你学习一定很好。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讲什么，书当面包吃吗？丫头，你的境界很高啊！”说着，将肠粉放入一次性纸碗里递给我，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读书时没吃过，下次早点来排队，味道绝对让你终身难忘，信婶的准没错。对了，我家秘制辣酱也很好吃，试试，信婶的准没错！”
我尬笑着接过肠粉，内心扶额，暗诽道：信你个鬼！什么书当面包吃。人家高尔基说的明明是“我扑在书籍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话虽这么说，看老板娘对煎饼铺子的说法振振有词，想来不假。可参两书轩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呀，她为什么只字不提？何况，进过书店的可不止我一个。
想到这儿，我突然想起参两书轩的规则，有一条的意思似乎暗指，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店。这么说，其实它一直在，只是我现在看不见而已。那它在哪儿呢？
未济这家伙不会又在考验我吧？
内心不由得有些抓狂，赌气吃完最后一口肠粉，走到煎饼铺子门口，站在原本书店的那扇小木门处，双臂环胸，紧紧地盯着，想看出一丝破绽。戌时月光斜劈在“暂停营业“铁牌上，投下的影子竟是道残缺坎卦（☵），卦纹渗着铁锈般的暗红。
“丫头，这个时候排队可太早了些，人家5点才开门。”摊位老板娘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搞得我十分尴尬，又不想离开，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果不其然，老板娘的嘲笑声毫不留情地放声道：“丫头，别犟，这深秋夜里还是挺凉的。”
我真想破口大骂，关你毛事！
我烦躁地带上耳机，睁睁地盯着眼前空有的木门，伸手假装摸到了门把手。唉～我这是在干什么！真想转头就走。
未济说我一定会找到，我到底该怎么找？
我闭目凝神，扎进意识空间，霎时万籁俱寂，连肠粉摊的油烟气都被隔绝在外。相比外界，这里才是绝对清净，除了一身讨厌的素裙。
我盘膝坐在案几旁，回想白天未济说的话，以及现状。我将所有可能性，写在速写本上，并一一尝试。
第一，靠强有力的记忆加意志，隔空打开隐藏在煎饼铺子里的参两书轩。很显然，刚才我就失败了。
第二，用意识空间幻化出第一次与未济见面的房间，假装他正坐在我的对面，之前在意识空间里救我的时候，他说他是我幻化出来的。只要能见面，接下来就不是问题。结果还是失败，案几上除了多了一套茶具，啥也没有改变。
第三，假设参两书轩隐藏于煎饼铺子里成立，未济是个卦师，那么他绝对会使用卦术隐藏进出口。我所掌握的八卦知识怎能与他相比，若是考我这方面的能力，那实在是太高看我了。虽然很头疼，现下却不得不解决这个问题。
我凭着青铜罗盘的记忆，幻化出一个简易的泥塑罗盘，并操控速写本在虚空中展开成三丈见方的陶板，比做参两书轩所处的街道，尝试推演。
我站在陶板上，将手中的泥塑罗盘悬浮在坎位（☵），用幻化出的雕刀笔刻出卦爻，在收笔的瞬间，盘面突然渗出浑浊的墨味黑浆。吓得我连滚带爬，身上还是不免沾染了些许黑浆。
稍作镇定后，见周围没有特殊异动，继续在陶板离位（☲）刻出卦爻，“未济卦，离上坎下……”最后一爻即将成形时，卦爻扭曲成火焰纹，刀尖突然被无形之力拽偏，刻痕歪斜成煎饼摊的铁锅，油星子溅上陶板，烧出焦黑的“未济”卦符。
黑浆从泥塑罗盘顿时倾泻而下，眨眼间漫过脚踝，黏稠得像沥青裹尸液。与此同时，现实中肠粉摊位上的剁葱声突然渗进来，化作利刃划破陶板。衣袖被划破地撕拉声，让我不免紧张起来。我立马捂住耳朵，竭力让声音不再影响我的意识。“黑浆为水，水生木，木克土”，慌忙在手中幻化出一把椴木屑，撒向震位（☳）。木屑遇水立马膨胀，扭曲成被雷击中的老槐树。
黑浆随即停止蔓延，老槐树却长越大。“金克木！”此时，我手里只有雕刀，死马当活马医，金属也算金吧！于是一鼓作气，立马将雕刀狠狠扎进树根，树纹突然逆向旋转，裂出参两书轩外的砖墙。
横祸不断。离位的铁锅虚影突然腾起蓝焰，火舌舔舐陶板上的“未济”卦符。我想用黑浆将其扑灭，却怎么也捧不出一点儿。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脑袋里胡乱想了各种东西，手里出现一个扔一个，除了助长火势，压根儿一点儿灭火的痕迹也没有。我瘫坐在陶板上，火烧产生的热量烘得我脸颊发烫。
这下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等它烧完，也就不烧了吧。“我的头发不知道有没有冒烟。”我抬头看向上方，看看头顶上方有没有蒸汽，从而想缓和一下心情。却见火烧产生烟雾缭绕成一个圆形穹顶，我一时灵感顿起——窖炉！于是迅速幻化出速干石膏粉抛向火堆。它不是要烧嘛，老子让你清热解火！火焰慢慢凝成实体，在陶板边缘的艮卦（☶）处形成了山纹。
正当我跳舞欢庆时，整块陶板开始坍缩，震位的槐树突然被烧成焦炭，人瞬间傻眼。明明都按照步骤来的，到底是哪里不对！我薅着头发原地转圈，腕表突然发烫，20:56的数字泛着血光扎进瞳孔。我猛然惊醒——戌时属土，离火生土反被克！《协纪辨方》里的禁忌写得清清楚楚！
肠粉摊位上的收银机电子音刺入耳膜：“微信到账二十元——“
“啊——！该死！“我嘶吼着告诫自己要冷静。立马跑到未济卦处，手指就着黑浆在坍缩的陶板上疾书：
坎（☵）←椴木年轮拓印
离（☲）→窑变釉裂纹
震（☳）≡雷击槐肌理
泥塑罗盘突然爆开，飞溅的陶片中浮出参两书轩木门的虚影。
“丫头，听婶的啊，快回家去，这片区常有流氓晃荡！”老板娘拽我胳膊的刹那，意识空间与现实相重合。戌时最后一缕月光扫过参两书轩木门时，现实中的卷帘门上出现震卦雷纹。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老板娘疑惑得看着我，伸手就要摸我的额头，大概觉得我中邪了。
我立马向后退去，将外套裹紧了些，笑着道：“这晚上是有点冷哈，婶~麻烦再来一份鸡蛋肠粉，多加点醋，还有你的秘制辣酱。”
打发走了满脸疑惑的老板娘，趁她不注意，我赶紧走到卷帘门东侧缝隙处，刚刚若是没看错，参两书轩的小门就在这儿。我深吸一口气，口中小声念叨着卦辞：“参两倚数，未济既济——”
参两书轩木门虚影浮现的刹那，我扑上去死死抓住花型雕刻的圆形木把手。扭动间，卷帘门跟着扭曲起来，一下子将我吸入。
“诶？丫头，人呢？”门外不远处，老板娘的疑惑声随即传来。而此时，我整个人砸进书店木地板上，书墨气味席卷而来，膝盖和掌心不约而同地传来疼痛，一时动弹不得。随后传来一声轻笑：“不错，不错，失蜡法破我的坎水阵。可惜，手法太笨！”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猫，这欠揍的腔调跟它主子简直一脉相承，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妖怪不聚头。听声音的方向应该在前方，就想伸手一把抓住它一顿狂揍，却摸到了光滑的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