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爸爸的工作

看着树叶从黄到绿，又从绿到黄，太阳西落东升。一年又一年过的非常快。

爸爸今年60岁，我们已经照顾了他20年了，这天他跟我们说：“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回去工作了。”

所谓“工作”，是向时间管理局归还人生体验。爸爸穿上藏青色制服那天，口袋里装着我塞的润喉糖——他总忘记自己不再需要降压药。在单位门口，他的老同事们已从蹒跚老人变成腰背挺直的中年人，彼此击掌时，金属工牌碰撞出清脆的响。“老高，今天该教新人写退休申请了吧？”有人调侃。爸爸摸着工牌上“贤良”的名字，笑得像刚拿到第一份工资。

“儿子，今天我要把我的退休证书交回我们单位了，我要去上班了”

“好的，叫上你那几个好兄弟一起去吧！”

“放心吧儿子！”

爸爸单位楼下的梧桐树正在落叶，爸爸却穿着短袖。他的同事们围过来，每个人都拿着泛黄的证书——那是他们“未来”要上交的东西。有人拍他的肩：“老高，记得把量子物理的教案整理好，下次见面该你教我了。”笑声中，我看见他们的皱纹在阳光里轻轻颤动，像春雪融化前的最后纹路。

妻子曾问我是否害怕遗忘。我望着爸爸在办公桌前认真记录的背影——他正在用左手练习写字，因为“未来”教他写字的语文老师是左撇子。窗外的银杏叶突然逆着风向上生长，金黄的漩涡里，我想起婚礼那天父亲说的话：“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看着彼此的背影，在时间的河流里渐行渐近。”

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有一天你也已经工作满了30周年，不用再工作了，你会离开工作岗位，然后你的同事从那天开始就不认识你了，你的交际圈会越来越小。从那时开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回到学校，把知识还给老师，因为确实拖欠的时间太长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疯狂的玩儿、你也可以尝试和你女朋友分手，看看她是哭还是笑，不过不管是哭是笑，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在你们分手的下一秒，你们就会和好，也忘记了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了。直到老师找到你，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还的知识少了，然后让你们彻底分开，就像你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似的。然后你彻底的忘记你们之间曾经有段很长的感情或者是婚姻，

同样的，你的最好的朋友也会突然有一天找到你，把你叫到一个烧烤摊对你说：“明天我们两个就不是朋友了，感谢这么多年你对我的陪伴，希望明天以后，你每天都能忘记更多的烦恼，更像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随后你们酩酊大醉，最后走的时候你们开怀大笑：“感谢你让我把我们的过往都忘了，让我能以更纯真的心性活下去！”

人的一生是很奇妙的，你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你的人生就是不断忘记的过程，忘记烦恼，忘记病痛，忘记知识，直到忘记你是谁，再到最完美的状态离开这个世界。爸爸妈妈看着你找到他们的时候，爸爸妈妈是笑的，爸爸妈妈看着你以婴儿最完美的状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是笑的，爸爸妈妈知道那时你已经忘记了他们，但是那咿呀的声音在表明他们认识你，他们会感觉到你是他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