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玄铁锁凰
那沉重的、碾碎一切的铁蹄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战鼓,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每一次踏落,都让栖梧宫废墟的残砖碎瓦簌簌发抖,也狠狠践踏在每一个还站着的人心上。
赵翊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那双燃烧着冰原烈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警惕。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将虞缱往自己身后更深处一扯,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护住幼崽的凶兽,死死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嬴骁!”
高坡之上,昌平君萧玦温润如玉的面具彻底碎裂。他死死盯着那片被火光照亮的黑暗边缘,握着白玉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那扇骨甚至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从容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忌惮和飞速盘算的精光。
虞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腕被赵翊攥得生疼,骨头像是要裂开,但那剧痛此刻竟被更巨大的恐惧淹没。脑子里哀帝染血悲吼的幻象、眼前赵翊如同困兽的背影、高坡上萧玦瞬间阴沉的脸色,还有那越来越近、如同死亡丧钟般的马蹄声……所有的感官冲击和情绪压力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死死勒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雷鸣,而是沉重包铁的城门被巨力撞开的声音!紧接着,一片刺目的火光猛地撕裂了废墟边缘的黑暗!
那不是昌平君春水卫手中跳跃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火把光芒。
那是如同钢铁洪流倾泻而下的、冰冷而肃杀的寒光!
火光映照下,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一面巨大无比、猎猎作响的黑色旗帜。旗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有正中一个巨大的、由暗金色丝线绣成的狰狞篆字——“秦”!那旗帜在夜风中狂舞,如同展开的、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紧随其后的,是沉默的、令人窒息的铁流。
一匹匹高大雄健的黑色战马,披挂着厚重的玄色马铠,只露出马眼,闪烁着幽冷的光。马背上,是如同钢铁雕塑般的骑士。清一色的玄铁重甲覆盖全身,甲叶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坚硬的光泽,如同覆盖了一层流动的寒冰。他们头戴覆面铁盔,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睛。手中丈余长的黑色铁戟斜指苍穹,锋利的戟刃在火光下流淌着血色的光晕。没有呐喊,没有呼喝,只有沉重的马蹄踏碎大地的轰鸣,和甲叶摩擦碰撞发出的、整齐划一的“锵!锵!”声,汇成一股毁灭性的、碾压一切的气势洪流!
这股钢铁洪流的前锋,如同最精准的楔子,瞬间冲散了废墟外围那些原本还在搜索、此刻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春水卫。面对这沉默的、碾压式的推进,春水卫们甚至来不及组织像样的抵抗,就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浮沫,惨叫着、哀嚎着被卷入铁蹄之下,或被冰冷的铁戟无情地扫飞,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在冰冷的空气中抛洒。
绝对的武力!绝对的碾压!
混乱和血腥在秦军铁骑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这股铁流在废墟中心、在赵翊、虞缱和远处高坡的萧玦之间,稳稳地停了下来。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玄铁城墙,瞬间割裂了空间,也割裂了所有可能。
死寂。
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带着白雾的响鼻,以及火把燃烧时油脂噼啪的微响。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身影,如同这片钢铁丛林的核心,缓缓策马而出。
他并未着全甲,只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常服,外罩一件同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大氅。身形高大挺拔,仅仅是端坐在马背上,就散发出一种渊渟岳峙、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火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般冷硬。他的眼神,比这冬夜更寒,比那玄铁更冷,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缓缓扫过全场。
当那目光落在被赵翊死死护在身后、脸色惨白如纸的虞缱身上时,微微一顿。那目光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纯粹而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价值连城的古物,或者……一件即将属于他的战利品。
最终,那目光移开,落在了赵翊身上。
“赵翊。”一个声音响起,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却像带着冰碴子的钝刀,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穿透了寒风,“赵国丧家之犬,也敢染指寡人之物?”
寡人!
秦王嬴骁!
赵翊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背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他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咆:“嬴骁!你这背信弃义的屠夫!她不是你的!她是……”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打断了赵翊的怒吼!
不是来自嬴骁,而是来自他身后一名沉默如石像的亲卫!
那支漆黑的弩箭,快!准!狠!如同蛰伏毒蛇的致命一击,瞬间便到了赵翊胸前!箭头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幽蓝的、显然淬了剧毒的光芒!
太快了!快到赵翊的怒吼还卡在喉咙里,快到虞缱的惊呼只来得及在心头炸响!
赵翊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生死关头,那无数次在血与火中锤炼出的本能救了他一命!他猛地侧身,试图避开要害!
“噗嗤!”
一声闷响!
弩箭没能穿透心脏,却狠狠扎进了他的右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撞在虞缱躲藏的那根巨大石柱上!
“呃啊——!”剧痛让赵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靠着石柱,右手无力地垂下,锯齿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左手的刀还死死握着,支撑着身体不倒下,但鲜血正从肩头的伤口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半边衣襟。那箭头上的幽蓝,在暗红的血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阿翊!”虞缱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扶住他,却被赵翊用仅存的力气、用身体死死挡在身后。
“别……别过来!”赵翊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冷汗混着血污从下颌滴落,但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瞪着嬴骁。
嬴骁的目光从赵翊肩头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上淡淡扫过,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灰尘。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虞缱身上,那冰冷的审视没有丝毫变化。
“寡人的东西,不喜欢沾上别人的血。”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冷酷,“脏。”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随着他这简单的手势,他身后那片沉默的玄铁森林瞬间活了!
“锵!锵!锵!”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如同雷霆炸响!
数十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长刀同时出鞘!刀尖笔直地指向废墟中心,指向赵翊,也指向赵翊身后的虞缱!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这片小小的空间彻底冻结!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那些覆面头盔下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的杀意。
高坡上的萧玦,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仅存的几个春水卫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却被他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死死按住。他死死盯着下方,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飞速权衡利弊。在秦王铁骑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冰冷的刀锋映着跳跃的火光,将赵翊惨白却倔强的脸切割得明暗不定。他靠着冰冷的石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肩头剧痛的伤口,带来一阵眩晕。右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只有左手还死死握着刀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那淬毒的弩箭像一条毒蛇,深深嵌入他的骨肉,幽蓝的色泽在暗红的血泊中扩散,带来一阵阵麻痹的寒意,正沿着肩膀迅速蔓延。
他身后的虞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还有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而粗重的喘息。她的心像是被浸在冰水里,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恐惧、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赵翊染血的背影,看着那支淬毒的箭,看着周围指向他们的、密密麻麻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刀锋……
赵翊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背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毒性的麻痹而变得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嬴骁!你休想!除非……除非你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猛地将左手的刀横在身前,刀尖微微颤抖,却指向那片冰冷的刀林!这是一个绝望而悲壮的姿态!
嬴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那眼神里的冰冷似乎更凝实了几分。他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紧绷到极致,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血腥彻底引爆的瞬间——
“王上!”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谄媚和急切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见嬴骁身后,一个穿着内侍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策马挤到前面。他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显然是吓得不轻,但此刻却强撑着,用一种近乎哭腔的声音尖叫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此女……此女关系重大!乃是‘天命’所示!万万……万万损伤不得啊!”
他一边喊,一边惊恐地看着被刀锋指着的虞缱,又看看杀气腾腾的赵翊,最后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滑下来,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嬴骁的马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上!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此女若有个闪失,于王上伟业不利啊!”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让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凝滞。
嬴骁的目光终于从那内侍身上扫过,冰冷依旧,但那份即将爆发的毁灭性杀意,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权衡。
高坡上的萧玦,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微妙的机会,朗声开口,声音恢复了部分温润,但依旧带着凝重:“秦王陛下!李内侍所言极是!虞姑娘身负天命,关乎天下气运,非同小可!若在此地有所损伤,恐非陛下所愿!还请陛下三思!”他巧妙地避开了归属问题,只强调“天命”的重要性,试图用大势来压人。
虞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懵。天命?又是天命!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此刻竟成了悬在她头顶、不知是福是祸的利剑?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又看看高坡上侃侃而谈的萧玦,最后目光落回身前赵翊那染血颤抖、却依旧倔强挺直的背影上。手腕上,那支染血的凤头簪似乎又微微发烫起来,哀帝那“慎择”的嘶吼声仿佛又在耳边回荡……
嬴骁沉默着。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大氅,猎猎作响。他端坐在马背上,如同亘古不变的黑色磐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战马不安的响鼻,还有赵翊越来越粗重、夹杂着痛苦喘息的呼吸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是血腥的碾杀?还是……?
终于,嬴骁缓缓抬起了眼睑。那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越过赵翊颤抖却固执的身影,精准地钉在虞缱的脸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猎物归属权的最终确认。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铁律般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天命?”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尽嘲讽和绝对掌控意味的轻哼。
“寡人,即是天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不再是召唤杀戮,而是指向虞缱。
“拿下。”
命令简单而冷酷。
“喏!”
震耳欲聋的应和声轰然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两名距离最近的玄甲铁卫,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瞬间启动!沉重的铁靴踏碎瓦砾,带着冰冷的风声,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虞缱!
他们的目标明确——绕过那个挡路的、半死不活的障碍物,直接擒拿目标!
“滚开!”赵翊目眦欲裂!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不顾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毒素的麻痹,左手短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劈向其中一名铁卫!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赵翊的刀,砍在了铁卫横挡的臂甲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本就强弩之末的赵翊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震得向后踉跄,重重撞在石柱上,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而那铁卫只是手臂微沉,动作几乎没有丝毫迟滞!
另一名铁卫,已经如同鬼魅般绕过了赵翊,一只覆盖着冰冷铁甲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虞缱纤细的肩膀!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虞缱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哀帝染血的幻象和“慎择”的嘶吼在疯狂回荡!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那只一直紧紧攥着染血凤头簪的手!
簪尾尖锐的凤喙,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而决绝的寒光!直刺那只抓来的铁手!
“嗯?”那铁卫似乎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猎物竟还有反抗的勇气和如此狠戾的动作,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
“够了。”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如同寒风刮过冰面。
是嬴骁。
就在那铁卫的手即将抓住虞缱肩膀、虞缱的簪尖也即将刺中对方手腕的刹那,嬴骁再次开口。
仅仅两个字。
那两名如同凶神恶煞的铁卫,动作瞬间凝固!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那抓向虞缱的手,停在距离她肩膀不足一寸的空中!那劈砍的刀,也悬在半空!
绝对的令行禁止!
嬴骁策马,缓缓上前几步。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靠在石柱上,因剧痛和毒素而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赵翊,又看了看被铁卫近在咫尺的威胁逼得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右手紧握染血发簪微微颤抖的虞缱。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虞缱那只握着簪子的手上。那簪子上,暗红的血渍在赤金和血髓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掠过嬴骁冰冷的眼底深处。快得如同错觉。
他没有再看赵翊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已经失去威胁的尘埃。
他的视线重新定格在虞缱脸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定了她。
“祥瑞?”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玩味的、冰冷的嘲讽,“寡人倒要看看,你这‘天命’,能在这金丝笼里,扑腾出什么花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宣告了虞缱接下来的命运。
“带走。”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铁卫动手。
两名身着黑色宫装、面无表情、气息阴冷如同毒蛇的女官,无声无息地从嬴骁身后走出。她们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径直来到虞缱面前。
其中一人,动作快如闪电,在虞缱反应过来之前,已精准地扣住了她握着凤头簪的右手手腕!那力道极大,捏得她腕骨生疼,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叮当”一声轻响。
那支沾着两条人命鲜血的赤金凤头簪,掉落在地,沾染了尘土。
另一名女官,则取出一副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镣铐。那镣铐的材质非金非铁,入手冰冷沉重,上面布满了细密繁复的、如同符咒般的暗纹。内圈光滑,但一看便知坚固无比。
“咔哒!咔哒!”
两声清脆的机括闭合声响起。
冰冷沉重的镣铐,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在虞缱纤细的手腕上。那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瞬间压垮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身体晃了晃,眼前发黑。
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后,一种冰冷的麻木席卷了她。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那两个如同幽灵般的女官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
她最后看了一眼石柱下。赵翊靠着冰冷的石头,肩头插着那支淬毒的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他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不甘地望着她的方向,里面是无尽的痛苦、愤怒和……一丝绝望的祈求?
高坡上,昌平君萧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坡顶和摇曳的火把光影。
而马背上的嬴骁,只是冷漠地调转了马头。
“回宫。”
冰冷的命令下达。
玄甲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分开一条道路。两名女官架着失魂落魄、镣铐加身的虞缱,跟在嬴骁那匹高大神骏的黑色战马之后,一步一步,踏着废墟的瓦砾和尚未干涸的血迹,走向那片象征着绝对权力与未知囚笼的、深沉的黑暗。
沉重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碾碎了栖梧宫废墟最后的寂静,也碾碎了虞缱短暂的、充满血腥与幻象的自由。
金丝笼……玄铁锁……她的“天命”之路,才刚刚开始,便已身陷囹圄。手腕上冰冷的镣铐纹路,如同烙印,深深嵌入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