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误入传销1040
心中虽然有很多的疑惑,甚至感觉自己身在梦中,但时冥还是发消息问了一下小时,得到的回复是:“这是你们兄弟的聚会,我去了你们肯定会有些放不开,所以明天我们俩再聚吧!你的胃不好就尽量克制一下,别再给自己喝伤了。”
随后将信息给寝室里的兄弟们看了一下,并且小小的凡尔赛一番,就打闹着赶赴酒场。
啤酒瓶底叩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冥看着眼前四个红头涨脸的室友,龙哥正把半瓶牛栏山往嘴里倒,李不凡扒着他肩膀大着舌头喊“义父”,王杰则趴在桌上哼哼唧唧。窗外是冰城夏夜的霓虹,没有柳絮飞扬,也没有长亭笛声,这场散伙饭吃得像场即兴的狂欢,祝福混着酒气在空气里发酵。
奇怪的是,平时半杯啤酒就上脸的他,此刻却清醒得像清晨的松花江。每当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体内总会泛起一股细微的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将醉意悄然驱散。他看着兄弟们酩酊大醉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却又莫名庆幸这股神秘的保护。直到用“义父”的称号哄得众人笑闹着回了寝室,他才敢偷偷摸向手腕——那道枪形纹路在酒后泛着极淡的金光,像某种沉默的守护。
第二天与苏小时的约会,从晨光熹微走到暮色四合。他们沿着中央大街的面包石路慢慢走,冰城大教堂的洋葱顶在夕阳下镀着金边,马迭尔冰棍的甜香混着烤红肠的烟火气。聊起未来时,苏小时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只是语气多了份现实的考量:“我拿到了苏城一家出版社的offer,爸妈也希望我离家里近点。”
时冥踢着路边的石子,鞋尖蹭过积雪融化后的水洼。杭城买房的约定像片薄冰,在现实的温度里悄然碎裂。“我哥让我去山城试试,说那边机会多。”他说得含糊,不敢看她的眼睛。分手来得比想象中平静,像商量好的行程,她去看江南的杏花微雨,他去闯西南的雾霭山城,最后在学校门口拥抱告别时,苏小时塞给他一包胃药:“少喝酒,记得按时吃饭。”
飞机降落在江北机场时,山城的湿热空气像块湿毛巾糊在脸上。时冥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就看见杜时迁倚在一辆二手比亚迪旁冲他挥手。哥哥比记忆中胖了些,大金链子在T恤领口晃荡,见面就给了他个熊抱:“弟啊,可把你盼来了!哥在这边混得风生水起,今晚带你搓顿好的!”
头两天确实像天堂。杜时迁带着他逛洪崖洞的吊脚楼,在南山一棵树看夜景,火锅店里摆满了毛肚黄喉,油碟里的蒜泥香得呛人。时冥吃得心满意足,直感慨“还是亲哥靠谱”。可第三天起,画风就变了。杜时迁开始带他见“朋友”,一群穿着西装革履、说话带着夸张热情的男女,围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对着白板大讲“连锁经营”和“财富密码”。
“投资七万,三年后回报千万!这叫1040工程,国家暗中支持的项目!”一个自称“张姐”的女人唾沫横飞,她指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说李嘉诚当年也是靠这个起家,“你看我,以前在部队当文职,现在开上了宝马!”
时冥心里咯噔一下。这套路他在网上见过,典型的传销话术。他耐着性子听了几天,看杜时迁和那些“朋友”表演着“成功学”,每个人都像活在精心编织的梦里。他开始心不在焉,趁人不注意就玩手机,或是望着窗外的山城迷雾发呆。
矛盾在一周后爆发。杜时迁把他拉到阳台,压低声音却难掩怒火:“你到底啥意思?哥带你赚大钱,你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时冥梗着脖子:“哥,这事儿靠谱吗?七万不是小数目,我上哪弄去?”
“你嫂子说了,咱爸妈以后养老怎么办?你不趁年轻拼一把,拿什么娶媳妇?”杜时迁的话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你嫂子就是从军队辞职来的,人家都信,你凭啥不信?”
恰在此时,嫂子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小冥啊,家里情况你也知道,你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信用卡不是还能刷吗?先凑凑,不够哥嫂帮你想办法。”
时冥捏着手机,指节泛白。他想起苏小时塞给他的胃药,想起寝室里兄弟们的笑闹。可眼下,口袋里只剩几十块钱,信用卡的额度像救命稻草。在杜时迁和嫂子轮番“劝说”下,他最终还是点头了。办卡时,工作人员看着他憔悴的脸多问了句,他只说是找工作太累。
接下来的一个月,像活在一部循环播放的洗脑电影里。每天早上是“晨会”,喊着口号互相打气;白天跟着“师傅”学习“邀约话术”,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和眼神;晚上是“分享会”,听那些“成功人士”编造暴富经历。手机被统一管理,发消息要先打草稿,连刷短视频都成了奢望。他学会了用“国家秘密”解释一切疑点,用“短期付出”麻痹良心不安,甚至在警察突击检查时,跟着众人把传销资料塞进马桶,脸上装出无辜的学生模样。
当同批来的“室友”已经成功把老家亲戚骗来时,时冥开始慌了。信用卡账单像催命符,团队里的“领导”也频频暗示:“再不出单,可就没资格待下去了。”他翻遍通讯录,指尖在苏小时的名字上停了又停,像触到烧红的烙铁。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夏夜,他颤抖着发出了第一条消息:“你现在在苏城那咋样了?”
手机屏幕亮起时,苏小时的回复带着惯有的调侃:“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一个多月没动静。突然关心,必有蹊跷。”
时冥盯着屏幕,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编织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谎言:“在学校不是常参加创业比赛吗?我在山城跟朋友搞了个项目,缺个懂策划的,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
“创业?”苏小时的回复很快,带着明显的怀疑,“就你?还能搞项目?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你们做什么的?”
他按照“剧本”说着模糊的框架,什么“新消费模式”、“区域代理”,听起来头头是道,实则空洞无物。屏幕那头的苏小时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实话说,我不建议你现在创业。风险太高,而且从你说的来看,你自己都没搞明白。我在学校比赛是有试错成本的,现在不行,我得对自己和家人负责。”
时冥咬着牙,打出早已准备好的话术:“不是让你马上加入,就当来旅游一趟,我请客。就当...帮我个忙看看?”
“你这么急着让我过去,该不会是进传销了吧?”苏小时的消息像把匕首,猝不及防刺中要害。
时冥手指一抖,删掉了好几遍回复。最后装作生气地打字:“你想什么呢!咱俩什么关系,我能害你?不想来就算了,当我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他像个溺水者抓住浮木,隔三差五找苏小时聊天,时而嘘寒问暖,时而抱怨“创业艰难”,试图软化她的警惕。而苏小时则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时而顺着他的话头,时而抛出尖锐的问题,还会“不经意”地提起共同的同学,试探他的近况,却从不对其他人说起时冥的变化。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时冥刚结束一场“学习会”,手机突然亮起。苏小时的消息简洁明了,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我在洪崖洞,一个人。有空来陪我逛逛吗?”
窗外的山城夜色正浓,嘉陵江与长江的交汇处灯火璀璨,像一条流动的星河。时冥看着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没有落下。他知道,这既是邀约,也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