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比乌斯抉择

京氏集团演示厅座无虚席。卫生部官员、投资方代表和媒体记者挤满了观众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平台上悬浮的时空锚点2.0装置上。京华宇站在控制台前，机械义眼不断扫描着能量读数——已经接近临界点。

“女士们先生们，“京云城对着麦克风宣布，“今天我们将展示量子医学的奇迹。“

京华宇的目光扫过人群，寻找凌雪沈的身影。她坐在技术员区域，穿着白大褂，银灰色的短发格外醒目。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传统医学治疗阿尔茨海默症只能延缓症状，“京云城继续演讲，“而我们的技术可以直接修复受损的神经记忆通路。“

大屏幕上播放着精心制作的动画：量子粒子如何重组大脑中的记忆结构。观众们发出赞叹声，没人注意到装置的实际能量水平已经远超医疗用途所需。

京华宇的耳机里传来凌雪沈的声音：“东侧走廊有十二名警卫埋伏。京云城在说谎，这不是医疗演示。“

他早就知道了。机械义眼的分析数据显示，装置被设置为全功率运行——足以撕裂局部时空结构。京云城声称要修复时间，但实际上计划做什么？

“现在，请京华宇博士为我们启动首次演示。“京云城做出邀请手势，眼中闪过一丝京华宇熟悉的算计。

掌声响起。京华宇走向中央平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口袋里的蓝色晶体发烫，机械义眼不断闪现警告：“检测到时空扭曲前兆“。

站在装置前，京华宇深吸一口气。控制面板需要他的生物识别——首席科学家的权限。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将手掌按了上去。

“系统就绪，“电子女声宣布，“请输入操作指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京云城站在几步之外，脸上挂着鼓励的微笑，但眼神冰冷。京华宇知道，无论输入什么指令，京云城都有备用计划。

他决定赌一把。

“启动协议阿尔法，“他清晰地说，“授权码JHY-Mobius-1130。“

这是机械义眼中储存的代码，来自未来的自己。控制台闪烁了几下，然后显示：“协议确认。全系统准备就绪。“

京云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不是他们商定的医疗演示指令。

装置突然加速运转，中央的黑洞模型膨胀成一人高的蓝色光球。观众席传来惊呼声，有人开始拍照。

“请大家保持镇静，“京云城安抚道，“这只是全息效果。“

谎言。京华宇的机械义眼显示真实的量子场正在形成。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移动了——某种力场固定了他的位置。

“抱歉，老朋友。“京云城在他耳边低语，“但我们需要你的量子特征作为引导。“

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中央装置的蓝光照亮空间。观众们开始骚动，保安迅速封锁了出口。

“女士们先生们，“京云城的声音变得异常洪亮，“请见证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可控时间干涉！“

京华宇挣扎着，但力场像透明凝胶一样包裹着他。他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显示出装置的真实目的——不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症，而是打开一条通往特定时间点的通道：2023年11月15日，京氏集团破产前一周。

京云城要改变历史。不是修正，而是彻底重写。

“不！“京华宇用尽全力大喊，“他在撒谎！这不是医疗演示！“

但他的声音被装置的轰鸣淹没。蓝光越来越强，形成一道光柱直冲天花板。观众们终于意识到危险，开始慌乱地向出口涌去。

混乱中，凌雪沈冲上平台。她手中拿着一个小装置——从密室带出来的量子干扰器。

“坚持住！“她将装置贴在力场发生器上。一阵电光火石后，京华宇感到束缚松动了。

“我们必须关闭它！“他在噪音中大喊。

凌雪沈摇头，银灰色的短发在蓝光中几乎透明：“太迟了！通道已经打开！现在只能...引导它！“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蓝色晶体，塞进京华宇手中：“小月的记忆体！用它作为反锚点！“

京云城看到晶体，脸色骤变：“不！那是——“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啸叫打断。装置中央的光球突然分裂成无数时间线，每条线上都显示着不同的场景：京华宇看到自己作为流浪汉在桥洞下发抖；作为科学家在实验室熬夜；作为企业家签署文件...所有分支最终都汇聚到同一个终点——新京塔顶层，他抱着垂死的冰沈凌。

最可怕的是，在某个瞬间，所有时间线上的“他“同时转头，看向同一个时间点：2023年11月15日，那场车祸现场。

原来一切悲剧都始于那里。

“现在！“凌雪沈推了他一把，“把晶体投入核心！“

京华宇冲向装置，但京云城比他更快。这个平日儒雅的中年男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向京华宇试图抢夺晶体。

“那是小月唯一剩下的！“京云城嘶吼着，眼中充满疯狂，“你不能拿走她！“

扭打中，蓝色晶体掉落，滚向装置核心。京云城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松开京华宇去追晶体。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晶体的瞬间，一道蓝光爆发。晶体自动激活，释放出一个模糊的儿童身影——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银灰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

“爸爸...“小女孩的量子幻影轻声说，“放手吧。“

京云城僵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小月...“

“我不是你的女儿。“小女孩的幻影摇头，“在那个时间线上，我是京华宇和冰沈凌的孩子。你只是...太想念自己的女儿，把我当成了她。“

这个揭露像雷霆般击中京云城。他跪倒在地，双手颤抖：“不...这不可能...“

“是真的。“小女孩的幻影开始消散，“时间错乱让记忆混淆。你真正的女儿在另一条线上...她很好...“

晶体彻底融化，释放出一股强大的量子波动。装置突然改变运行模式，时间线开始重新编织。京华宇的机械义眼显示新的信息：“检测到时间闭环形成中“。

凌雪沈不知何时坐在了平台边缘的钢琴前——演示厅里为什么会有钢琴？后来京华宇才想起这是为医疗演示准备的音乐疗法设备。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弹奏着《量子月光》的变奏版。每个音符都像是有形的光点，与装置发出的蓝光共振。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音乐进行，时间线不再混乱分支，而是开始有序排列，形成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永恒的循环。

“京华宇！“凌雪沈在音乐声中喊道，“现在是选择的时候！“

机械义眼在他视野中投射出三个选项：

【1.修复当前时间线（代价：冰沈凌永远消失）】

【2.恢复原始时间线（代价：凌雪无法存活）】

【3.自我时间线抹除（代价：自身存在被重置）】

每个选项都附带详细的概率分析，但京华宇已经知道该怎么选。没有犹豫，他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确认选择。“机械义眼提示，“警告：此操作不可逆。最终确认？“

“确认。“京华宇轻声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雪沈。她似乎感知到了他的选择，灰蓝色的眼睛盈满泪水，但手指依然坚定地弹奏着。音乐如同时光本身，流淌不息。

京华宇走向装置核心。力场已经消失，现在阻止他的只有自己的恐惧。一步，又一步，直到他站在旋转的蓝光前。

“冰沈凌，“他低声呼唤，“无论你在哪个时间线上，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他踏入光中。

世界爆炸成无数碎片。京华宇感觉自己被撕扯、拉伸、扭曲，分散到所有可能的时间点上。他既是流浪汉，又是科学家；既是失败者，又是成功者；既是京华宇，又是K先生...

在意识的最后片刻，他看到一个画面：冰沈凌站在量子实验室里，正在将一滴纳米液体滴入试管。她的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什么。京华宇集中全部注意力，终于听清了那句话：

“记忆备份完成。“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

刺耳的闹铃声将京华宇惊醒。他猛地坐起，眼前一阵发黑。手指下意识摸向左手腕——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莫比乌斯环疤痕。

“又做噩梦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旁传来。

京华宇转头，看到一个银灰色短发的女子靠在枕头上，灰蓝色的眼睛关切地望着他。她的手腕上，新月与星辰的纹身清晰可见。

“凌雪...沈？“他试探着问。

女子笑了，那笑容既熟悉又新奇：“只是凌雪沈。你终于想起来了？“

京华宇环顾四周——这是间陌生的卧室，墙上挂着他和凌雪沈的结婚照。电子日历显示：2025年11月16日。

“时间闭环...“

“完成了。“凌雪沈点头，“但不是以我们预期的方式。“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装置——K先生的机械义眼，现在已完全熄灭了，“你牺牲了自己原本的时间线存在，但量子备份让你保留了记忆。“

京华宇的头隐隐作痛，两种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一条线上他是流浪汉，遇到冰沈凌；另一条线上他是科学家，与凌雪结婚。而现在...似乎是某种折中？

“京云城呢？“

“在精神病院。“凌雪沈的声音带着怜悯，“小月量子幻影的揭露击垮了他。但医生说他有希望康复。“

她下床走向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亮窗外的城市景观——既不是记忆中的2023年，也不是未来的新京市，而是某种中间态。京氏集团的标志依然耸立，但旁边是多国量子研究联盟的标志。

“这是...“

“第三条路。“凌雪沈转身微笑，“没有京云城独裁的未来，也没有京氏集团破产的过去。我们创造了一个折中的时间线。“她顿了顿，“代价是一些人的存在被重写了，包括...“

“冰沈凌。“京华宇胸口发紧。

凌雪沈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不完全是。她存在于每条时间线的量子概率中。而我现在...“她将京华宇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记得所有版本的故事。“

京华宇感受着她的心跳，突然明白了：“融合是永久的。你既是凌雪，也是冰沈凌。“

“更准确地说，我是她们可能成为的那个人。“凌雪沈轻声纠正，“就像你既是流浪汉京华宇，也是科学家京华宇，还是未来战士K先生。“

床头手机突然响起。京华宇拿起查看——是一条公司通知：“今日董事会取消。京云城博士病情好转，申请会见您二位。“

凌雪沈与京华宇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去的敌人，迷失的灵魂，或许也是未来的盟友？

“要去吗？“她问。

京华宇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再低头看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疤痕。终点即起点，起点即终点。

“当然。“他回答，“毕竟，时间会证明谁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