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熔炉”协议，如同其名，点燃了旧港基地最后的力量与疯狂。时间被压缩到极致，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焊接金属的焦糊味、能量过载的臭氧味，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紧张气息。
指挥中心变成了不眠不休的战场。巨大的主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区块：一部分显示着永恒医疗集团总部大楼及其周边区域的详细结构图、能量分布、人员流动分析，由技术小组疯狂地建模、推演白薇可能的关押点；另一部分则实时滚动着“深沙之种”解析出的、关于“裂痕磁极”的海量复杂数据流，由方哲亲自带领最精锐的分析团队进行攻坚；还有一部分，显示着城市各处裂痕的实时监测数据，以及……白易的生命体征读数——那代表着“武器”的状态。
白易成了整个计划的核心，也是最大的变数。他被移出静滞舱，安置在指挥中心角落一个特制的维生平台上。平台连接着生命织机和一套新加装的、布满复杂能量导管的设备——那是方哲根据初步数据，紧急设计的“共鸣稳定器”（Resonance Stabilizer），旨在尽可能减少他作为磁极时的存在感消耗。他的身体依旧虚弱，那只半透明的小臂触目惊心，但他拒绝再躺下。他半靠在平台上，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关于白薇的分析进度，以及那些不断跳动的裂痕数据。妹妹的生命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无法喘息。
“总部大楼地下结构异常！扫描到多重屏蔽和异常能量反应！疑似存在高度保密的生物实验室或……囚禁区！”技术小组的组长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指向结构图上一个被重点标红的区域。
“深沙之种数据显示，‘裂痕磁极’的稳定效率与磁极个体的‘存在痛苦’强度及‘印记纯度’呈非线性正相关！痛苦是燃料，但纯度是稳定器！白易的状态……纯度正在被消耗性痛苦稀释……”分析团队的报告则带着沉重。
“C7区监测点！新裂痕生成！规模……中等！正在快速扩张！”监测员的警告声又添了一把火。
方哲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核心，在各个屏幕和小组间穿梭，下达指令，调整参数，声音因为连续高强度工作而沙哑：“锁定目标区域！调取该区域十年内所有能源、物资、人员进出记录！交叉比对！找出异常点！分析组！我需要‘痛苦-纯度’平衡点的数学模型！立刻！监测组！持续关注C7裂痕！记录所有能量波动特征！白易状态是重点！”
铁臂则负责基地的防卫和行动组的筹备。他将仅存的、还有战斗力的锚点成员编成小队，检查武器，模拟突袭路线。气氛凝重肃杀，每个人都清楚，这将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强袭。
白易看着屏幕上代表白薇可能关押点的红点，又看向代表C7区裂痕的闪烁标记。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壮大。他看向方哲，声音嘶哑但异常清晰：“方哲……让我试试C7那个裂痕。”
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白易。
“不行！”方哲断然拒绝，眼神锐利，“你现在的状态，强行吸引中等规模裂痕，消耗远超测试！很可能一次就让你彻底溶解！而且我们没有成熟的稳定方案！”
“我知道风险！”白易挣扎着坐直身体，那只半透明的手指向屏幕上的裂痕标记，“但这是机会！实战测试！我需要数据！需要知道在真实裂痕面前，我到底能撑多久！能稳定到什么程度！光靠模拟和推演，72小时不够！而且……”他的目光转向白薇可能所在的红点区域，眼神决绝，“如果我能在外面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吸引典当行的注意力……是不是能为你们的强袭创造机会？”
方哲沉默了。他紧紧盯着白易，镜片后的眼神剧烈闪烁。白易的提议极其冒险，几乎是自杀！但……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实战数据至关重要。而一场由“裂痕磁极”引发的、针对典当行核心区域的“意外”，确实可能打乱对方的部署。
风险和收益，都巨大到令人窒息。
“你有多少把握？”方哲的声音低沉。
“没有把握。”白易回答得异常坦率，他看着自己正在溶解的手，“只有……必须成功的决心。为了白薇。”
指挥中心再次陷入死寂。铁臂握紧了拳头，看向白易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敬意。技术人员和分析员们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如同沙漏中的流沙。屏幕上，代表72小时倒计时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准备‘共鸣稳定器’全功率输出模式。”方哲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铁臂，抽调‘灰烬’小队，携带高机动隐匿装备，护送白易前往C7区边缘！监测组，提供裂痕实时动态！技术组，同步所有数据！这是实战测试，代号……‘淬火’（Quenching）！”
“是！”众人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悲壮的决绝。
白易躺在平台上，任由技术人员将更多的传感器和能量导管连接到他的身体和那只半透明的手臂上。“共鸣稳定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冰冷的、带着束缚感的能量流注入他的体内，试图加固他摇摇欲坠的存在感。他知道，这层加固如同纸糊的铠甲，在真正的裂痕面前不堪一击。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屏幕上的倒计时和裂痕标记。脑海中只剩下白薇苍白脆弱的脸庞。
薇，等我。哥哥……来制造混乱了。
C7区，城市中层与旧工业区的交界地带。这里曾是一片小型商业区和仓储区的混合体，如今因附近频繁出现的“叙事裂痕”而变得萧条破败。街道空旷，店铺紧闭，破碎的橱窗像空洞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不稳定的焦糊味。
裂痕位于一栋废弃购物中心的中庭。从外部看去，购物中心内部光线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中庭的位置，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皱，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不断旋转、扩张的暗紫色漩涡！
漩涡中心翻滚着混乱的深紫、暗红、污浊的绿，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吸力和疯狂的嘶鸣！漩涡边缘，购物中心的玻璃穹顶、金属骨架、自动扶梯……所有物质都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拉伸、崩解，被吸入那翻滚的色彩深渊！整个区域的空间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