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办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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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门后惊魂

宿舍那扇破木门“吱呀”一声被顾明远拉开。

楼道安静得吓人,这种九十年代的老宿舍楼,隔音就是摆设,平时这个钟点,楼里早炸了锅。

但今晚,或许是因为临近午夜,或许是因为刚才李健那个鬼故事带来的寒意,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顾明远没回头,也没管身后那几个是跟上还是怂了,就那么脚步不快的走着。

皮拖鞋拍打着水泥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楼道里是那种老式的声控灯,灯光比宿舍那盏破台灯亮不了多少,只在几人脚步声响起时,才不情不愿地亮起一小段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

“靠,等等老子!”

李健骂骂咧咧地跟了出来,他手里还捏着半截没抽完的烟,走到楼道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头狠狠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后,便追了上去。

陈浩几乎是贴着王磊走的,他推了推眼镜,不敢看两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像打鼓一样跳动的声音,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王磊依旧沉默着,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白了,甚至有点发青,他不像陈浩那样慌乱,只是微低着头,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攥得很紧,裤子的布料在他手里被攥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阿力落在最后面,他抬起粗壮的胳膊,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嘴里低声嘟囔着:“真忒么有病…大半夜不睡觉,搞这些…”

顾明远走在最前面,能清楚听到身后那四个家伙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心里冷笑一声,真没出息,一点环境、一点光线、一个烂故事,就吓成这样。

很快四楼到了。

这一层的破败扑面而来,墙皮大块往下掉,露出灰黑水泥,走廊尽头几乎完全陷入黑暗,只有一扇狭小肮脏的窗户,勉强吊着一丝同样脏兮兮的月光。

楼下好歹还有些生活垃圾,门口还贴着褪色的春联,能看出有人居住。

这里呢?干净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死寂,绝对的死寂。

几人要找的,444,就在走廊尽头,那片最深的黑里。

“这地方……真他妈冷。”李健声音有些发抖说道。

话还没落,一股寒意,没有预兆,猛地罩住顾明远。

那感觉不像空调制造出的那种干燥的冷,也不像冬夜里那种夹带着风的凛冽。

这种冷……粘稠,带着腐朽的气味,湿冷,阴寒刺骨。

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滑腻冰冷的手,从墙壁里、从地底下、从天花板上悄然伸出。

它们慢慢地摸上顾明远的皮肤,钻进毛孔,甚至试图往他的骨头缝里渗透。

顾明远脚步猛地顿住了!

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根根倒竖!

他此刻就站在四楼的尽头,正对着那扇门——444。

门前的景象,让顾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一扇被封死的宿舍门。

几块厚重、颜色发黑的木板,横着,竖着,死死地钉在门框上。

声控灯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地闪着。

光线努力地想往前爬,但大部分都被门前的黑暗吞噬了,让这本就破败的景象更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

“就…就是这儿了…”

李健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胳膊,骂道:“真忒么的邪门!比楼下冷太多了!简直能冻死老子!”

陈浩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要不是旁边的阿力及时扶了他一把,那家伙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就连那个一向自诩胆子最大、一身横肉的阿力,此刻,喉结也不断咽着唾沫。

只有顾明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冷?

确实是冷得有些不正常,可这应该是建筑结构本身的问题吧?

这里是走廊的尽头,通风不畅,常年见不到阳光,再加上这栋楼年久失修,墙体渗水严重,导致湿度极大,体感温度自然就会偏低,心理作用再一放大,觉得刺骨罢了。

顾明远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重新落在那扇木门上。

暗沉的木料,粗糙的木纹,门板的正中央,还残留着一张破损得不成样子的黄纸符。

那符纸已经变得又黄又脆,边角都已卷曲起来。

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线条早已模糊不清,颜色也变得非常黯淡。

显然,这符纸早就失去了所谓的“效力”。

那残破的符纸耷拉在木板上,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

“死过人…逼疯过人…”

顾明远脑子里回忆着李健之前唾沫横飞讲述的关于这间宿舍的恐怖故事,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全是扯淡,自己吓自己。

等会儿什么屁事都不会发生,看这帮小子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顾明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让皮肤起栗的寒意,刚准备开口,用科学的道理解释眼前这所谓的“诡异”现象。

就在这时——咚。

一声轻微的敲击,毫无预兆地从那扇被封死的444宿舍门后响了起来。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用手指的关节,在门板的内侧,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一下。

但在此时此刻!

在这条死寂无声、阴冷刺骨、连呼吸都仿佛会被冻结的走廊里!

并且在这扇传说中死过人、逼疯过人、被无数木板钉得死死的门后面!

这声“咚”,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神经最敏感处!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凝固了!

李健!陈浩!阿力!王磊!

四个人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见分毫血色!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抗拒的、彻骨的恐惧,瞬间刺穿了他们四个人的身体!

让他们像石雕一样僵硬地定在了原地,连心脏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顾明远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骤然漏跳了一拍!

随即,便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擂鼓般狂跳起来!

一股寒意,比刚才那股阴冷更加刺骨、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

这寒意如同冰水从头顶灌下,瞬间让顾明远头皮发麻,四肢刹那间冰凉透顶!

不是幻觉!

这绝对不是幻觉!

那个声音,真真切切,无比清晰!

就是来自门后!

来自那扇被厚木板钉得死死的、传说中闹鬼的444宿舍门后!

门后…有东西?!

这个念头,瞬间击穿了顾明远过去近二十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唯物主义认知!

那些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鬼故事;那些被他当作封建迷信的传说;家里那些神神叨叨的“营生”;爷爷那总是故弄玄虚的罗盘;母亲那神神叨叨进行的“请仙”仪式;父亲扎纸人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凝重眼神!

在这一刻,所有这些过往的画面和记忆,仿佛都有了实质性的、无可辩驳的证明!

极致的死寂之后,是歇斯底里的、彻底崩溃的爆发!

“啊——!!!”

陈浩第一个承受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凄厉到完全变调的尖叫!

他猛地转过身,像个彻底失控的疯子一样,连滚带爬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疯跑而去!

“鬼啊!!有鬼啊!!”

李健也已经是魂飞魄散,脸上最后一缕血色也消失殆尽。

他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跟着逃窜。

因为太过慌乱,他的脚下踉踉跄跄,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模样狼狈不堪!

阿力毕竟是练过的,反应最快。

几乎就在那声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力量,双腿狂蹬地面。

仅仅几大步,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离那扇该死的门越远越好!

就连那个一直沉默寡言,性格显得有些阴沉的王磊,此刻也面无人色,嘴唇发紫,手脚并用地往回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顾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敲门声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去想门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身体的求生本能已经完全压倒了一切思维。

只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叫嚣——跑!

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顾明远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跟在四散奔逃的众人身后,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444宿舍门,静静地伫立在那片黑暗里。

那道被木板封死的、漆黑的门缝,仿佛变成了一只冰冷、恶毒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几人狼狈逃窜、连滚带爬的背影。

咚。

咚。

咚。

那轻微敲门声,似乎并没有停歇。

反而……隐隐约约又响了?

可此时的顾明远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甚至不敢去细想,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冷汗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砰!”

三楼我们自己宿舍的门,被第一个冲回来的人猛地撞开。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粗暴回荡。

最后一个冲进来的李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门摔上!

然后他颤抖着手,摸索了好几下,才把门锁死死地反锁上!

宿舍里。

五个人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恐惧渗出的体液。

几人背靠冰凉门板和墙壁,一个个瘫软在地,或者互相搀扶,大口喘着粗气!

狭小的宿舍空间里,烟臭味、汗酸味、廉价空气清新剂那甜得发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还有……他们五个从四楼走廊里带回来的,那股阴冷潮湿、带着霉烂腐朽气息的味道。

这让本就压抑的空间,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刚…刚才…那…那是什么?”

陈浩声音已经完全不成调,他死死抓着阿力的胳膊,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青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敲…敲门…门后面…真忒么有东西…”

李健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在宿舍里吹牛时的半分嚣张气焰。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烟盒,抖了好几次,才勉强抽出一根烟。

但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石划过,只有徒劳的“咔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阿力也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下意识地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真的有……惹上脏东西了……完了……”

王磊靠在墙角最阴暗的位置,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从他身体那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来看,他内心的恐惧绝不比其他人少分毫。

顾明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努力平复着自己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和急促到发痛的呼吸。

他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那股从头顶直灌而下、仿佛要冻僵灵魂的寒意,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退去。

这是顾明远长这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无法用“心理作用”、“环境影响”、“以讹传讹”、“自己吓自己”来解释的……“异样”。

一种超越现有认知范围的恐怖存在!

那股阴冷!

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四楼走廊尽头,444门前的那种冷,带着一种…活着的,粘稠的,充满实质恶意的感觉。

还有那声敲击!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些东西?

“老顾…你…你忒么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李健终于打着了火,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似乎稍微平复了他一点点濒临崩溃的情绪,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看向顾明远。

那眼神极为复杂,恐惧、惊骇交织其中,更夹杂着莫名的依赖。

毕竟,顾明远之前说过,他家是“干这个的”。

虽然顾明远自己不信,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成了众人潜意识里唯一可能懂点什么的人。

顾明远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阴煞汇聚之地,怨气不散,极易滋生邪祟……”

“孤魂野鬼,若有执念,滞留阳间,受阴气滋养,可成凶戾……”

“风水凶地,气场紊乱,阳衰阴盛,久居必出祸端……”

“封门符损,阳气不得镇压,阴邪易出,内外勾连……”

这些话,全是顾明远家里那些长辈平日里挂在嘴边,或者在他试图逃避那些枯燥“家学”时,被反复强调过的东西。

以前听着,只当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黑话,是为了让那些“生意”显得更神秘,更值得那些主顾信任的包装。

但现在,它们如同一道道惊雷,在顾明远破碎的认知里疯狂炸响!

那间444宿舍!

用顾明远过去嗤之以鼻的风水理论剖析,其位置,赫然便是整栋宿舍楼阴气最盛的所在。走廊尽头、气流死角、常年不见天日、不通风……天然形成了一处“聚阴”的绝地!

再加上传说中自杀之人留下的强烈怨念,以及后来那些寻求刺激的探险者们,在这里遗留下的一波又一波的惊惧情绪!

最终,将那里催化成了一个极其容易滋生“脏东西”的恐怖温床。

过去,顾明远会固执地认为,风水再差,顶多影响居住者的情绪与健康,让人精神紧张,疑神疑鬼,绝不可能真的“闹鬼”。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着444那扇门的影像。

横七竖八钉死的厚重木板;中央那张模糊的符纸,上面的朱砂已经褪色发黑,阳气荡然无存,显然早已镇压不住任何东西了。

虽然用木板封死了门,形成了物理上的阻隔,可对于某些“存在”而言,一扇普通的木门,几块寻常的木板,真的有用吗?

“那敲门声……”

顾明远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你们……都只听到了一声?”

李健和陈浩面面相觑,脸上残存的恐惧尚未褪尽,闻言皆是茫然摇头。

他们当时魂都快吓飞了,脑子里嗡嗡作响,除了那一声敲击,再也记不起别的。

顾明远的眉头,在他们点头的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对!绝对不对!

顾明远强行压下胸腔内那颗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那个短暂到极致,却又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惊魂瞬间!

当时的震惊与慌乱,让他的记忆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和错位,可那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却如同尖刺,深深扎在他的感知里。

那声音,绝非孤零零的一下。

好像是……四下?

咚咚咚咚?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顾明远便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指,在桌面上模拟着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刹那间,一个被顾明远遗忘在记忆角落深处的片段,猛地被这股寒意激活。

那是他爷爷顾怀山在某次不经意的闲聊中,曾经偶然提及过的一句话。

一句顾明远当时听完,只觉得荒诞可笑,嗤之以鼻的说法——

“扣门四声,阴人索命……”

这“扣门四声,阴人索命”,并非正统道家或佛家的箴言,而是流传于民间某些地域的“黑话”或“行话”。

在一些古老的笔记或地方传说中,某些特定的邪祟,尤其是那些带着强烈目的性、或是被某些邪异法门召唤出来的存在,它们在进入或接触活人之前,往往会进行一种试探性的行为。

最常见的方式,便是敲门。

通常认为,敲击三下,可能只是寻常游魂野鬼的滋扰,或是讨要些微祭品,亦或是单纯路过。

然而,一旦敲击达到四下,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强行索取,是带着强烈恶意的明确信号,潜台词便是——“我要进来了,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阴人索命!

如果……

如果刚才那扇被木板钉死的444宿舍门后,传来的敲击声!

真的不是一声!

而是……四声!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门后的那个“东西”在用这种方式,打招呼?

一个充满恶意的,索命的招呼!

这里是三楼,明明他们已经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但那股源自四楼444的阴冷感觉,似乎并没有随着几人的逃离而彻底散去。

它像跗骨之蛆一般,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进来,弥漫在这间本应安全的宿舍之内。

一想到这里,顾明远感到自己的后颈,正一阵阵地发麻,甚至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仿佛刚才在四楼那段走廊里狂奔逃命时,真的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跟着他一路跑了下来……

一想到这,顾明远下意识地朝着宿舍里那扇紧闭的窗户看去。

窗外,城市的光污染将远方的天空映照成一片诡异的、令人心悸不安的暗红色。

但就在此刻,顾明远无比强烈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就在外面,隔着冰冷的玻璃。

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