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的嫁妆
红山宫夜宴的刺杀余波，如同吉曲河底的暗流，在逻些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汹涌激荡。那名被贡布一刀毙命的西域舞姬尸体被迅速拖走，浓烟散去，混乱被强力平息。松赞干布展现出了雄主的雷霆手段，当场处决了包括领舞者在内的所有西域舞团成员，并下令彻查其入宫渠道。禄东赞脸色铁青，负责宫廷护卫的将领更是面如死灰，匍匐在地，汗如雨下。一场本该是宾主尽欢的盛宴，最终在肃杀与血腥中草草收场。
然而，无论是赞普的震怒，还是大相的彻查，都无法真正驱散弥漫在逻些上空那无形的紧张气氛。刺客的目标精准而诡异——那盏可能引发火灾的酥油灯，以及灯毁烟起后的致命一击直指文成公主！这绝非寻常的仇杀或政敌行刺！联想到赤岭的诡异光晕，联想到那几口被严密守护的紫檀木箱，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在禄东赞、贡布，甚至松赞干布心中盘旋：这些接踵而至的袭击，其根源，恐怕都系于公主带来的那些“嫁妆”之上！尤其是那被皇帝陛下以“国运兴衰”相托的“三界密匣”！
逻些城，这座正在崛起的雪域新都，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却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之中。猜忌与警惕的种子，在唐蕃双方的高层心中悄然埋下。
数日后，一个被精心挑选的吉日。逻些城万人空巷，气氛比红山夜宴前更加热烈，却也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与好奇。全城的吐蕃臣民，无论贵族、官员、僧侣、武士还是普通牧民、工匠，都早早地涌向了吉曲河南岸一片被平整出来的巨大空地。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盛大而意义非凡的仪式——文成公主嫁妆的公开清点与展示，以及由公主亲自参与选址、象征着唐蕃和睦与佛教东传的大昭寺奠基大典！
空地被布置得庄严而隆重。正北方向搭建起一座高大的观礼台，台上铺设着华丽的藏毯，摆放着松赞干布、文成公主以及禄东赞、李光嗣等双方重臣的座位。观礼台两侧，矗立着巨大的牦牛尾装饰的吐蕃王旗和象征大唐的龙旗，在高原劲风中猎猎招展。空地中央，则整齐地陈列着从长安运来的、覆盖着明黄色锦缎的嫁妆箱笼，如同等待检阅的方阵。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那尊被置于核心位置、由十六名壮汉抬着的巨大佛像——释迦牟尼佛十二岁等身像（觉阿佛）。佛像被锦缎覆盖，只露出庄严的轮廓，散发着无形的神圣气息。
空地外围，早已是人山人海。吐蕃民众穿着节日盛装，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争相目睹来自富庶东方的奇珍异宝和那位传说中带来祥瑞的公主。低沉的号角声、悠扬的法螺声、以及民众兴奋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
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并肩登上观礼台最高处。松赞干布身着金线绣龙纹的深紫锦袍，头戴黄金高冠，王者威严尽显。李雁容则是一身素雅而不失华贵的大唐宫装，发髻高挽，只簪了一支点翠步摇，清丽的面容在高原阳光下沉静如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雍容气度。两人的出现，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热情！
“赞普万岁！公主千岁！扎西德勒！”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声浪仿佛要将吉曲河的涛声都压下去。
禄东赞作为大典主持，上前一步，洪亮的声音通过传令官层层传递开去：“吐蕃臣民！今日，乃我吐蕃吉庆之日！大唐皇帝陛下仁德广布，遣文成公主殿下远嫁我邦，带来无上祥瑞与文明火种！为彰大唐恩德，为显公主慈心，今日于此吉地，公开清点公主殿下所携嫁妆，并恭请公主殿下，以无上智慧，为供奉佛祖金身、弘扬正法之佛寺，选定福址，行奠基之礼！”
随着禄东赞的宣告，公开清点正式开始。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覆盖嫁妆的明黄锦缎被一一揭开。
首先展现的是璀璨夺目的珍宝器物：成箱成箱的金锭、银锭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大块未经雕琢的玉石璞料，透着温润内敛的宝光；精工细作的鎏金银壶、玛瑙杯、琉璃盏、玉雕摆件……每一件都巧夺天工，价值连城，引来围观吐蕃民众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惊叹和吸气声。对于资源相对匮乏的高原王国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紧接着是象征文化与技艺的瑰宝：一辆辆马车上卸下的是堆积如山的典籍书卷——儒家经典、史书、农书、医书、历法、工艺图谱……羊皮和竹简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各种精密的工具——木匠的斧凿锯刨、铁匠的铁砧风箱、织工的纺车梭子、陶匠的轮盘模具……甚至还有几架结构精巧的织锦机和水力模型！这些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器物，让吐蕃的贵族和工匠们看得双眼放光，啧啧称奇。
再然后是生活的馈赠：饱满优良的谷物种子（粟、黍、麦）、各种蔬菜的种苗被小心翼翼地展示；数十筐散发着清香的茶叶；色彩绚丽、质地轻柔的丝绸锦缎如同瀑布般被展开，在阳光下流淌着迷人的光泽；厚实保暖的棉布、毛呢堆叠如山；还有整箱整箱的中原药材，散发着独特的草木清香……
最后，是那尊万众瞩目的释迦牟尼佛十二岁等身像。当覆盖的锦缎被最终掀开时，全场瞬间陷入了奇异的寂静。那尊由紫檀木雕刻、通体鎏金、镶嵌着无数宝石的佛像，面容慈悲庄严，眼神仿佛能洞穿时空，注视着芸芸众生。在高原纯净得毫无杂质的阳光照耀下，佛像周身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金色光晕，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庄严与宁静感弥漫开来。无数吐蕃民众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下去，口中喃喃诵念着佛号或苯教祈福的咒语。即使是那些对佛教心存疑虑的苯教贵族，此刻也被这神圣的造像所震撼，面露敬畏。
公开清点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每一样嫁妆的展示，都引来阵阵惊呼和赞叹。吐蕃臣民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大唐的深厚情谊与文明的高度。文成公主的形象，在这些琳琅满目、惠及万民的“祥瑞”衬托下，愈发显得神圣而崇高。
然而，在这片盛大的、充满赞誉的声浪之下，却隐藏着无声的暗流。
禄东赞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一遍遍扫过那些被清点展示的嫁妆车辆。没有！那几口由贡布亲自守护、在赤岭引发异象、在红山夜宴成为刺杀目标的紫檀木箱，并未出现在这公开清点的行列之中！它们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掠过禄东赞深邃的眼眸。
贡布如同磐石般守卫在观礼台侧后方，他的位置恰好能俯瞰全场。他的视线，同样没有停留在那些璀璨的珍宝上。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狂热的人群中快速扫视，最终定格在观礼台斜对面，那群身着黑色镶红边法衣、手持法器、面色阴沉、与其他欢庆人群格格不入的苯教大祭司及其核心弟子身上。为首的老祭司，正是赤岭之上高呼“神怒”的那位！此刻，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尊金光四射的佛像，眼神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毫不掩饰的敌视与怨毒！他手中的牛头骷髅法杖，被他攥得咯咯作响。周围的苯教弟子们，也个个面色不善，低声交头接耳，目光不时扫向文成公主，充满了排斥与警惕。贡布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李光嗣表面维持着使臣的仪态，但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禄东赞和贡布的反应，心头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公开的嫁妆展示得越辉煌，那三口消失的紫檀木箱所承载的秘密，就显得越发的沉重和危险。宇文拓作为工匠首领，也被要求出席观礼。他站在工匠队伍的前列，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涣散，对眼前的盛况视若无睹，口中念念叨叨的依旧是“图纸……水道……”，如同一个失了魂的躯壳。
***
公开清点在万众的赞叹与对公主的颂扬声中落下帷幕。松赞干布对每一件展示的嫁妆都表示了由衷的赞赏和感谢，再次赢得了民众的热烈欢呼。紧接着，仪式进入了更加核心、也更具象征意义的环节——由文成公主亲自运用中原堪舆之术（风水），为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佛寺选址奠基！
在松赞干布、禄东赞、李光嗣以及吐蕃众多贵族、官员、僧侣（主要是早期入蕃的汉僧和少数亲近佛教的吐蕃僧人）的簇拥下，李雁容缓步走下观礼台。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襦裙，乌发简单地绾起，手持一个精致的罗盘（指南针），神情专注而沉静。
她并未急于下结论，而是沿着吉曲河畔，在事先划定的几处候选地点之间，认真地踱步、观察。她的目光时而投向远处连绵的雪山，时而俯瞰脚下奔腾的河水，时而仰望湛蓝深邃的天空，时而又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仔细察看。手中的罗盘指针随着她的移动而微微转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充满了学者般的严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仿佛在与这片土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高原的劲风吹拂着她的裙裾和发丝，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严密保护的公主，而像是一位洞悉天地奥秘的智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期待、好奇，甚至还有苯教祭司那边投来的审视与敌意。
最终，李雁容的脚步停在吉曲河北岸，红山宫东南方向，一片地势相对较高、视野开阔、背倚山峦、面朝河流的坡地上。她停下脚步，手中的罗盘稳稳地指向一个方位。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环视众人，声音平和而清晰地响起：
“此地，左依红山，如青龙盘踞；右临吉曲，似白虎伏波；前有开阔明堂，可纳四方祥瑞；后靠坚实山峦，根基稳固绵长。更兼水土丰美，地脉温润，实乃聚气藏风、供奉佛祖、泽被万民之上佳福址！”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伴随着她的话语，一阵和煦的春风恰巧拂过坡地，卷起几片新绿的草叶，仿佛天地都在应和着她的判断。
“好！公主慧眼！”松赞干布第一个抚掌赞叹，眼中充满了激赏。他转向禄东赞，“大相，即刻传令，以此地为基，兴建佛寺！所需人力物力，尽可从王库支取，务必使其成为我吐蕃最宏伟、最庄严的佛门圣地！寺名……”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那尊金光闪闪的佛像，朗声道，“便称‘觉康’（释迦牟尼殿）！”（后世大昭寺藏语名“祖拉康”的雏形）。
“谨遵赞普旨意！”禄东赞躬身领命。周围的吐蕃贵族和官员们也纷纷附和称赞，虽然其中不少人眼中仍带着对佛教的疑虑，但公主展现出的“智慧”和赞普的决心，让他们暂时压下了异议。
唯有那群苯教祭司，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为首的老祭司重重地哼了一声，法杖在地上顿了一顿，带着弟子们愤然转身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声的硝烟味。
奠基仪式随即举行。松赞干布亲自挥动系着洁白哈达的金锄，掘开了第一抔泥土。象征着吉祥的洁白青稞粒被撒入基槽。僧侣们诵经的声音响起，法螺与铜钦（长号）低沉雄浑的乐声回荡在吉曲河畔。
大昭寺的兴建，在万众瞩目下，正式拉开了序幕。这不仅是佛教在雪域高原扎根的标志性事件，也意味着文成公主带来的中原文明，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播撒下第一颗坚实的种子。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围绕信仰、权力、以及那深藏不露的秘密，一场更加激烈的风暴，正在这片祥和的奠基氛围下悄然酝酿。
***
红山宫深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一弯冷月悬在雪山之巅，清辉透过狭小的窗棂，在巨大而空旷的石殿内投下惨淡的光斑。这里尚未完工，空气中弥漫着新凿石料和潮湿泥土的混合气息。巨大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幽暗高耸的穹顶，阴影幢幢，更添几分深宫禁苑的森严与压抑。
殿内没有点燃过多的灯烛，只在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案几上，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雁鱼灯静静地燃烧着，跳跃的火焰将周围有限的空间照亮，却将更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莫测。松赞干布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殿门，站在案几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脱去了白日的锦袍金冠，只穿着一身玄色的窄袖常服，更显肩背宽阔，腰身劲瘦。跳跃的灯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使得那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线条更加硬朗，如同刀削斧凿。
殿门无声地开启。李雁容在莲心的陪伴下，缓步走了进来。莲心被留在殿门外。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李雁容的脚步很轻，踩在冰冷光滑的石面上，发出细微的回响。她依旧穿着白日的素色襦裙，乌发简单地绾着，脸上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清澈而沉静。她走到距离松赞干布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屈膝行礼：“赞普陛下。”
松赞干布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李雁容身上。那目光深沉、锐利、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看穿。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有青铜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带着强大威压地注视着李雁容。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李雁容包围。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属于高原霸主那混合着血腥、权力与野心的强悍气息。
李雁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她挺直了脊梁，没有回避，平静地迎向松赞干布审视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坦然的沉静。这沉静之下，是肩负着无法言说使命的坚韧。
沉默，在空旷的石殿中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时间仿佛被拉长。
终于，松赞干布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主。”他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瞬间将李雁容笼罩，“白日的嫁妆，煌煌盛大，泽被万民，本王代吐蕃臣民，深谢大唐皇帝陛下与公主厚恩。”
他的语气是感谢，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然，”松赞干布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更加冰冷沉重，“自公主入我吐蕃疆域，沿途袭杀不断，险象环生！赤岭之上，神迹（或曰神怒）显现，万众惊疑！红山宫中，刺客环伺，目标直指公主！此等凶险，绝非寻常盗匪或政敌所能为！”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几乎令人窒息，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李雁容，“公主车驾之中，除却那些明示天下的珍宝典籍、利民器物，是否……还携带着别的东西？一些足以引动神魔、招致无尽贪婪与杀机的……‘秘藏’？！”
“秘藏”二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重锤敲打在李雁容的心上。石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青铜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李雁容的心脏猛地一缩！来了！这直指核心的质问，终究是无法回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松赞干布目光中那不容置疑的探究和深沉的疑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犹豫或掩饰，都可能引发更深的不信任，甚至灾难性的后果。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探入自己素色襦裙宽大的袖袋中。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松赞干布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紧紧锁定着她的动作。
终于，一个被明黄色锦缎严密包裹的长方形物件，被她双手托出。那锦缎在幽暗的灯光下，依旧散发着尊贵而神秘的光芒。
李雁容双手捧着锦缎包裹，将它轻轻放置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案几上。青铜雁鱼灯跳跃的火光，照亮了锦缎上繁复的龙纹。
“陛下明察。”李雁容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千钧之重，“此物，乃吾皇陛下亲授，命臣女务必亲手交予赞普陛下。陛下有言：此物关乎……国运兴衰。”
松赞干布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那明黄的锦缎包裹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这位高原雄主的心脏！他预感到，答案即将揭晓！
李雁容伸出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了锦缎包裹的系带。如同剥开一层神秘的面纱，明黄的锦缎向两侧滑落。
一抹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青铜色，瞬间刺破了石殿的昏暗！
正是那口“三界密匣”！
匣身暴露在空气和昏黄的灯光下。古朴厚重的青铜，流淌着岁月沉淀的光泽。匣身上，那幅浩瀚无垠、由陨铁银丝勾勒的星空图，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星辰闪烁着幽微的光点，星轨纵横交错，神秘莫测！而那盘踞星河、踏云浴火的瑞兽图腾——麒麟、螭龙、神凰……在光影的流动中，更显得栩栩如生，充满了远古洪荒的苍茫气息和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整个青铜匣，散发着一种冰冷、坚硬、却又仿佛蕴藏着宇宙运转磅礴伟力的奇异矛盾美感。
松赞干布的目光，在触及匣身星图与瑞兽图腾的瞬间，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的沉稳和冷峻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震惊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匣身上某个特定的区域——那里，一只踏云昂首、形态威严的麒麟图腾，其足下踏着的云纹走向，以及周围几颗星辰的排列方式……
这图案……这纹路！
松赞干布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撞到案几！他伸出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大手，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颈间拽出一件贴身佩戴的饰物！那是一件由某种不知名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天铁”（陨铁）锻造而成的护身符！护身符呈圆形，边缘镂刻着古老的符文，而护身符的核心图案——赫然也是一只踏云昂首的麒麟！其姿态、神韵，尤其是足下云纹的走向，竟与青铜匣身上的麒麟图腾，有着惊人的、绝非巧合的神似！更令人震撼的是，麒麟周围环绕的几颗星辰排列，也与匣身上的星图局部高度吻合！
“嗡……”
就在松赞干布将天铁护身符靠近青铜密匣的刹那！那沉寂的密匣，竟然再次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发出了回应！与此同时，护身符上的天铁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微弱的温热！
松赞干布如同被闪电击中！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雁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以及一种洞悉了天大秘密的沉重感，瞬间淹没了他！这绝非普通的器物！这匣子与他家族世代相传、被视为神圣起源象征的“天铁”护身符产生了共鸣！这印证了父祖口耳相传的、关于他们血脉来自天外的古老秘闻！这匣子，恐怕真的……关乎吐蕃国祚！
“此……此为何物？！”松赞干布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颤抖，他指着密匣中央那个复杂如花瓣旋转叠加又似古老符文的凹槽，“钥匙何在？！”
李雁容看着松赞干布剧烈变化的脸色和那枚奇异的护身符，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她缓缓摇头，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