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久别重逢 （二） 香消玉殒

（葛晓芸自述）

2007年6月的一天，当张为民给我打电话，把周燕因车祸死亡的消息告诉我时，我也惊呆了。我没想到这个女子的人生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说实话，虽然她是造成我和田军离婚的“小三”，但我从心底里却并不恨她。因为她不是普通意义的小三。她和田军从小就有特殊的感情，两个人是因为爱而又重新走到一起的，也可以说他们是再续前缘。只有存在机会，没有任何力量再能将他们分隔开。我不过是明智地退出来，成全他们罢了。况且他们也都是好人，从不用卑鄙欺骗的手段来对待我。如果不是她和田军结婚，我会打心底里喜欢她，崇拜她。我甚至愿意认她做为姐姐，一辈子和她耳鬓厮磨。我随后给田军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田军一听是我，顿时泣不成声，他用悲伤的不能自己的声音跟我说：“晓芸你离开了我，周燕也离开了。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女人都离开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安慰他要坚强，并表示想看看周燕最后一眼。田军说算了，尸体只能在BJ火化，不能运回洪川。他说，目前，交通肇事嫌疑人已被刑拘，而当时惨祸发生的原因一是因为对方违章醉驾，另一个原因是周燕所乘轿车的安全气囊关键时候竟然没有打开。田军已经委托律师向汽车生产厂家提出诉讼，对方将会面临巨额赔偿。

几天后，当我赶到位于BJ西郊的殡仪馆时，田军他们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想到我还会来。老黄和夫人陆嫚，老莫和小白菜，省委顾主任，还有田军公司办公室主任小江，保安队长张猛，一大帮人正簇拥着田军。其实我得知周燕在这火化的消息是因为打了老莫的电话。陆嫚走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好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来送周姐最后一程。陆嫚说：“晓芸妹妹，你真是一个有菩萨一样心肠的女人啊！”几个月不见，加上周燕去世的打击，让田军苍老不堪，两鬓竟然生出丛丛白发。他看到我后，豆大的泪珠从眼睛滚落，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大家赶紧将他扶到一边坐下。不久，遗体告别仪式开始。殡仪馆里苍松翠柏，花圈环绕，外面礼炮声34响，象征着周燕短短34年青春韶华的生命。在灵堂里，放遗体小车推上来过后，众人分立站开，司仪则用沉痛低缓的声音介绍着逝者的生平，令人万分悲哀。我久久端详着周燕的遗像。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啊，丰腴的面庞没有一丝瑕疵，如水的眸子满含万般风情。她具有绝代的风华和倾城倾国的姿色，可叹红颜薄命，英年早逝，犹如风吹木兰，一地飘零。后众人依次绕场告别。田军在经过周燕遗体旁边之时，大喊一声：“燕，我的爱妻啊！”顿时昏倒，众人手忙脚乱，将他搀扶到一边。我缓缓的走过去，跟这个在我的生命中犹如昙花一现，却深深影响了我整个人生的女人做最后的告别。她静静的躺在那里，腹部隆起，面沉似水；嘴角微蹙，似乎还有笑容。这是一个多么奇特而又顽强的女人，她又有多么悲伤让人心碎的命运。自小母亲早逝，和身为民办教师的父亲相依为命。后来，这个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在她到BJ上学后，竟也因病去世了。她只有一个人孤苦伶仃。忍受多少寒窗寂寞，体会多少人情冷暖，独自在京城飘荡。她的亲戚和她也不怎么来往，这次都没有到BJ来看她的遗体。后来，她的生命中，也许只有田军一个亲人，可她拥有田军又是何其短暂。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突然就撒手人寰，告别这个让她无限纠结和留恋的世界。这样的命运怎不叫人无限悲伤，痛彻心扉！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一直流到了脖子里。我在内心里痛喊着：“周姐姐，我可怜的周姐姐啊！”

第二天，众人将周燕的骨灰送回洪川。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在周燕追悼会上的表现，让大家产生了一些误解。比如老黄和陆嫚就以为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表现自己是一个真正宽容大量，明白事理，善良无邪的女人，然后再次回到田军身边。陆嫚后来还偷偷的跟我说：“晓芸啊，你还是原谅田军，回来吧。你看他现在多可怜啊。有些事情，你不信命是不行的。听说周燕临死的时候也让田军把你要回来呢！”田军倒是没说什么，他还没从周燕惨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每天茶饭不思，神情恍惚。田军的父母也找我谈了一次，他们也希望这段时间我多陪陪田军，让他度过这个特殊的感情灾难时期。田军的妈妈流着眼泪对我说：“晓芸，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原来对不起你，现在还是对不起你，竟然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唉，田军和周燕就是孽缘啊，打小就是孽缘，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现在好了，孽缘终究散了，阴阳相隔！但我们还是非常担心田军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只有你能够安慰安慰他！”我心里明白，他们表面上是求我多陪陪田军，其实也是想给我们创造机会，让我们重新走到一起。但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世界上没有能够回头的河流，打碎的瓷器，你还能指望完全复原如初吗？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心有所属，我不能再反反复复，让自己的感情生活凌乱不堪。然而，最让我心痛的是，张为民，这个我一见到就怦然心动，衷心喜欢的男人，在我们各自经历多少曲折，才慢慢走到一起的男人在关键时候竟然退缩了，并且也加入了劝我返回田军家庭的人的们行列。

我和张为民再次在洪川见面离第一次发生关系已经将近两个月有余。期间，除了部队的事情和多陪陪田军之外，我有时会控制不住的想他。但他总好像在刻意回避着见面。给我发来的信息多是询问田军的情况，以及让我多陪陪田军。其实这期间，田军的一帮朋友基本上每天都过来问候，田军的父亲母亲也搬了过去陪儿子同住。在一大帮朋友的友情和家庭亲情的抚慰下，田军的状态逐渐有所恢复，出于对于企业的责任，他开始全面重启了对公司的管理。BJ分公司的业务他完全交给了老莫。老莫也不负众望，继续拓展他前任周燕打下的整个华北片的市场，各项经营工作也井井有条。田军虽然从来没和我提让我留下来的话，但从他那对我的依恋的眼神，以及小心翼翼生怕得罪我的表情神态，我知道他从内心里希望我能够回去。我不由的心乱如麻。我要找张为民好好谈谈，好把很多东西确定下来。本来我是想让张为民到我家去，因为我们毕竟有了那样的关系。多让他在我家里住住更能拉近两个人的感情。可他坚持要在外面茶馆见面。茶馆就茶馆吧，我选择了当初陆嫚约我见面的“园中园”。时间过的好快啊，上次陆嫚约我见面也好像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这一年，发生了多少让人感慨的事情啊。

茶馆服务生上了一壶碧螺春，我和张为民相视而坐。“张警官，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张为民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他定睛看着我说：“这段时间，你也挺不容易的。听说田军一家人，对你都很是依赖。”我说：“都过去了，田军现在已经正常工作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张为民说：“那他们没求你留下来？”张为民的话让我有些不快，我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是的，他们是希望我留下来，再回到田军身边。但我现在想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想让我回去吗？”张为民痛苦的挤了一下眉头，他垂下了眼帘，然后又抬起头。他没有回避我，眼睛里仿佛有潮湿的液体在闪动。他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晓芸，我承认，我爱你。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爱你。因为从那天起，你开心我就开心，你难过我就难过。可是爱，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还有很多东西，道德，言论，世俗，良心，都在左右着我们，让我们无法选择。如果你和田军没做过夫妻，如果田军的家庭没有出现现在的状况，那么，我会不顾一切的去爱你，只要你喜欢，为你做牛做马，甚至牺牲生命，我都愿意。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你和田军毕竟有过夫妻的缘分，而且他们现在全家都需要你，你和田军又那么般配。此时，我如果介入，只能为人所不齿啊！如果被他们看到更是颜面无存！”我像盯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张为民。我没想到，这个我一直喜欢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懦夫。他平常的自信潇洒，他的不羁和脱俗难道统统只是装出来的？他竟然把所谓的名声和面子看的比爱情本身还要重要。本来这次约他，我是想告诉他，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转业回到永埠市后，我们两个相爱的人就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的人生。可现在，他却临场退缩了，还要劝我向后转。生活真是多么搞笑啊！我冷笑着问张为民：“你就真的愿意就这样放弃我？”张为民痛苦的说：“晓芸，不是我放弃你，而是本来我就不该得到你。说实话，我配不上你！”“呵呵，配不上我！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一个自卑的男人。行，算我自作多情！张警官，祝你幸福！”我向张为民伸出手去，他迟疑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对不起，晓芸。还是希望你做我最好最好的妹妹！”

后张为民打车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俩谁都没有说话。我望着窗外那熟悉的街景，内心纠结如绞。我知道，以我的个性，我肯定不会再回到田家了，但在洪川，我又必须经常要面对他们。本来想和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真正携起手来，从此过上相濡以沫的生活，可是，当我付出那么大的希望和热情后，这个男人却临阵退缩了。过去的已经回不去了，离开了田军，又离开了张为民，未来的希望又在哪里？也许，是我该去选择一种新的生活了。过去的一切一切，就让它消散在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