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7▄
魏国春、夏两季大旱,代地尤其严重,加上牛染疾疫,百姓饿死的很多,魏国于是下诏内外群臣尽心进言,不要有所忌讳,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说:“古时圣智的君王,储存九年的粮食。到了汉代,也尊重农业,进献粮食的和斩杀敌人的同样封爵,努力耕田的与孝敬友爱的都有赏赐。如今京师众多的人民不种田的居多,闲游混饭吃的占三分之二,相承太平日子久了,又连年丰收,大家就相互争着夸耀,于是就形成了奢侈的习俗。显贵富有的人家,僮仆、侧室都穿着华美的衣服,工匠、商人的家族,奴仆也吃上珍美的食物,而种田的农夫连酒槽米糠都吃不饱,养蚕的农妇连狭小的粗布衣裳都穿不全。所以能够弄到耕田的越来越少,田园就有荒芜的现象,那么五谷、丝帛,官府的仓库就已无储存了,而珍宝货物充满市井乡里,却很多的家里没有衣服和食物,道路上倒是挤满了华丽服饰的人们,致使饥饿冻死的原因就在这里。我认为举凡珍奇特异的物品都该禁止,吉庆凶灾的礼仪要规范严格。劝导督求人们要致力农耕养蚕,严格加以奖赏处罚,那么几年以后,一定能有盈余。往年校核户籍,租赋既轻税收很少,臣所统辖的齐州,租粟刚好供应给官吏的俸禄,没有多余可以存入仓库的,尽管说是对百姓有好处,却不是长久之计,要是有什么军事行动,或者是遭逢天然的灾殃,只怕连供应的米粮都没有办法。所以可以减收丝绢粗布,增加五谷的租税,年岁丰饶就多积存一些,收成不如普遍年岁就发放救济。所谓百姓私人的谷物,可以寄存在官府,官府有多余的存粮,那么人民就不会出现有荒年的灾殃了。”
朝廷于是下诏主事官吏打开官仓救济贷赈,听任人们出关谋生。只派使者编造册子,分别安排离去或住宿,路过的都供给粮米,停留的一律由党、邻、里三长供养。并诏令废除起部无所收益的工程、职位,遣散宫廷里不专事机杼纺织宫人。又下诏删除尚方执掌制作锦绣、绫罗的工匠,民间的士、农、工、商等若想自制,也听任自由不加禁止。
这时候,魏国长久太平无事,官府库藏充盈堆积,拓跋宏诏令把宫中库房的衣服、珍宝、膳食杂器、舆马乘驾的用具、内库弓箭刀刃的十分之七八全部拿出来,还有外藩官署的衣物、丝绸布匹、丝絮等,只要不是供应国家用度的,把一大半颁赐百姓,下至工人、商人、衙役,至于武川、抚冥、怀朔、怀荒、柔远、御夷六镇边疆戍守据点,帝王管区内鳏夫、寡妇、孤儿、无子嗣的人、穷人、驼子等,都按照等差有所赐予。
拓跋宏因为京师同外藩各地五谷丝帛价钱都很低,就采纳尚书右丞江夏人李珪的建议,拨出上库的钱五千万,以及拨到各州的钱,命令都买进五谷及丝帛。西陵戍主杜元懿说:“吴兴没有收成,会稽丰收,商旅往来比以前多一倍。西陵、牛埭的关税,官家规定每天三千五百钱,照臣下的看法,每天可以增加一倍,连带浦阳的南、北渡口,柳浦的四个水坝,我要求替官家领管一年,在规定之外可以增加四百多万。西陵戍前检查税收,并不妨碍戍守的事,其它三个关口,可以自己推举得力可靠之人。”
拓跋宏于是把这个建议吩咐下去给会稽,会稽行事吴郡人顾宪之考虑后认为:“最初设置牛埭的用意,不是单在于逼迫百姓收取税款,而是因为风浪湍急凶险可以救急,便利物品畅通罢了。后代监理统领牛埭的人,不知道本来的用意,各自讲述自己的功劳,有的禁止其它道路的通行,让商旅非经过牛埭不可,以便增收关税。甚至有的规定,只要由江中航行,虽没有货物也要征收关税。吴兴近年都歉收,今年更严重,老百姓离开家乡流落到丰收的地方,实是由于饥饿的苦境所逼迫。而主管关口收税的官吏责求起税款,照规定分毫不肯减少。旧规定新近有所减少,却还没有研究商议公布,如今却要在规定之外再加倍增收,这将是什么计略?皇上慈爱关怀,体恤人民的苦痛,发放仓库的米粮,免除赋税。而杜元懿幸灾乐祸,只知道衡量利益,加重人民的困苦,一个人不存仁爱的心胸,不分古今,都是要被憎恨的。倘若事情不如所料,课征的税款不如预算的多,他怕被谴责,一定用尽方法骚扰百姓,为官家招惹人民的怨恨。杜元懿本姓苛刻,过去的事已是明显证据,若是把统辖一地的责任交托给他,让他管理人民,那就像是让狼去带领羊群。他所想要推举的得力可靠之人,也不过是老虎戴了帽子罢了,还是不离残暴之性。古书上说:与其有专事搜刮的家臣,不如有盗窃公家财物的家臣。这是说盗窃公家财物,国家的损失还算是微小的,搜刮人民的财物,遗留的祸害才真是大啊!我个人认为,所谓方便适宜之意,可以说是对公家方便,对人民适宜。我看近来谈方便适宜的人,并不能在善用民力之外,善用天道分享地利,大抵都是眼前就对人民不适宜,将来对公家也没有便利之处,弄到民与实相反,乖违政体,大凡这样的情形,实在该认真考察的。”
拓跋宏听了这些话,就没有施行杜元懿的建议。拓跋弘后来又问高祐说:“怎么样可以消戢盗窃?”
高祐回答说:“汉明帝时宋均讲究德化,猛虎渡河远离,汉平帝时卓茂施行教化,蝗虫不进他的辖区。何况盗贼同样是人,只要镇守主宰的官吏是好人选,治理教化有法则,要戢止盗贼就容易了。现在的选举人才,不看重见识治才的好坏,专顾虑年资的多少深浅,这不是人尽其才的作法,应该终止这种微薄的技艺,抛弃那种所谓的资历,单看有才能的就选举,那么为官的路途自然清和。另外,有功勋的旧臣,尽管说多年辛勤值得登录,但才能并不适合抚恤治理人民的,可以加赐爵位奖赏,不适宜把某地行政大任交付给他。这就是所谓称王天下的人,可以用财富私下赠送人,不要拿官位私下做人情啊!”
拓跋宏很赞赏高祐,于是派高祐出任兖州刺史镇守滑台,认为郡国虽有学校,县、党也应该有学校,于是命令县设立讲学,党设立小学。拓跋宏又把安定民心的方术去征求群臣的意见,秘书丞李彪呈上密封的奏书,他认为:“有钱有势的显贵人家奢华过度,他们的住宅、车舆、服饰应该给他们区分等第加以限制。另外,国家的兴亡,关键在于皇位继承人的好坏。而皇位继承人的好坏,在于教育启示的成败。高宗文成皇帝曾经对群臣说:‘朕初学的时候年纪还小,心思未能专一,等到即位处理万机以后,又没有多少空闲可以学习。现在想起来,哪里只是朕个人的过失?也是由于教师、辅相教导不够的缘故。’于是尚书李欣脱下帽子谢罪,这是可以用以鉴戒的小事啊!臣下认为应该依照古法设置教师、辅相之官位来教育训导太子。
再者,汉代设置常平仓来救济匮乏,去年京师收成不好,官府迁徙人民转往丰收的地方,这种做法,一方面荒废了人民营生的农田,另一方面,人民经过艰苦之后,平白无故享受亨通,这对于国家体制实际上有所损害。莫如预先在仓库里储备米粮,必要时给人民发放供应,岂不比驱赶督责年老体弱的百姓老远到千里之外糊口要好得多?应当把州郡常年税收的九分之二提出来分发。京师每年支出用度有盈余的也提出来,各自设官专管。遇到年景丰收,就买米储存在仓库里,遇到年景歉收,就加二分利出卖给人。这样一来,人民一定努力耕田,以便取得官家的丝绢,储蓄钱财以便购买官家的米粮。年景丰收就能常年储积粮食,年岁荒歉就可以直接供应。不到几年功夫,就可做到粮食存积而人民吃用充足,即使有灾害,也不会成为祸患了。
另外,应该在大河之外七州:荆、兖、豫、洛、青、徐、齐等州的人民当中选拔人才,根据门第评议才能引领到都城,照中州任官之例,按才能安排官职。一来可以推广圣朝对新旧百姓同等待遇的意思,二来可以安定长江、汉水一带人民归附有道圣君的情绪。再者,父子兄弟躯体不同血脉相同,犯罪不相牵累,这是皇上隆厚的恩典。至于忧愁恐惧,害怕互相连坐,本来是自然永恒的道理。无情的人,往往父兄拘囚监狱里,做子弟的毫无哀痛戒惧之情。子弟逃避刑罚,做父弟的毫无惭愧羞赧的样子。安享显荣的地位,带着随从悠游自在,乘载的车子,穿戴的衣帽,也不改变一向豪华的装饰。按照骨肉亲情的恩义关系来说,怎么应当这个样子?臣愚见,认为父兄要是犯了罪,应该叫令做子弟的穿素服,裸露上半身到朝廷负荆请罪。子弟要是触犯了法律,应该命令做父兄的公开奏表,引咎自责要求免除官职。若是职务上需要,不适宜答应辞职的,便安慰勉励加以挽留。这样足以激励凡俗之人,使冷漠的风尚转为敦厚,让人们知道哪些是真正可耻的事情。
还有,朝臣中遇双亲病故的,丧假期满赴任所担当的职务,穿戴锦绣衣服,乘着有篷簾的车子,参与君主祭天祭祖的大祭祀,响着玉佩,垂着帽带,与其他朝臣一起参加庆贺赏赐的小宴饮,这样真是损伤了为人子的德行,亏负了天地间的常理。愚以为,大凡遭逢祖父母、父母丧事的臣子,都任凭他们把丧服服完,如果没有适当人选,职务没人能以代替的,就下旨劝慰起用他办事,但只执掌公事来往,陈事上奏而已,有关国家的吉庆喜乐之事,一概准许不必参预。至于军事上有警戒紧急的情况,则染黑丧服参与战事,虽与礼不合,就事论事倒是应该这样办的。”
拓跋宏都同意照做了,从此公私都丰裕充足,即使常有水灾、旱灾,人民都并不穷困。这年夏天,拓跋宏下诏说:“过去建高楼来散放物品以赏赐老百姓,使得人马来往争相践踏,有很多受伤损毁。如今可以取消老式做法,把原来花费的物品拿去给予年老、有病、贫穷、无子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