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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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梦,竟让唐僧下定决心去印度?

离开成都,是玄奘走向独立的第一步,假如他与自己的兄长一般,沉迷于在蜀中取得的声望与地位,终老于此,那么便不会有历史上西游的唐僧。

可是由川入楚,玄奘又该与谁同行呢?没有大哥的同甘共苦,也没有法师的提点携进,但玄奘的东行之旅,居然是与一群商人为伴。搭上商船,他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为什么选择商旅同行呢?

玄奘自然有他的理由。首先,商人不是单枪匹马前行的,而是成群结队而进,混迹在这么一大群人中,身为僧侣的玄奘,可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不必担心给养不足;而商人呢,多半也会有些信仰,对于玄奘这样的精神导师,断然不会轻易拒绝,反正也只是多口饭、少许菜蔬与水而已。

而僧人,据说往往也很识趣。有学术专家考证,说他们放屁——哦,有信仰的人,纵然是放屁也有虔诚的雅称,据说是纵气——僧人纵气之际总是站在下风向,这自然是为了不影响旁人,他们毕竟是有修养之人,颇懂得为人着想。

自然,除此之外据说还有一些小花头,譬如过税关之际,僧人会帮商人背两匹缎子,那便可免去这缎子的关税,因为宗教人士有免税权。

出川向东,玄奘来到了长江中游的荆州——这便是三国时代演绎刘备马跃檀溪、诸葛运筹三分、关羽大意失荆州的那个所在。只不过眼下的荆州,已然平息战乱,坐镇此间者,是汉阳王李瑰。

玄奘之所以选择荆州作为他的第一站,自然有诸多缘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恐怕是他老父曾经在此为官的经历。曾任江陵县令的老父,想必也曾在此留下诸多故旧。

当日的父母官之子、而今的青年名僧,玄奘的到来在荆州城中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他所下榻的天皇寺,不但有本地寺庙的佛门人士纷纷前来探访问道,就连荆州的地方官员也颇有来凑一分热闹的兴趣。终于,年轻的汉阳王,也被吸引来到天皇寺中,一听玄奘的佛学讲座。

可玄奘出蜀的目的地可不仅仅是荆州而已,在荆州城中讲了三遍《摄大乘论》、阿毗昙之后,已然是这年的入冬季节,他又启程了。

第二站是相州,今黄河北岸的安阳,殷商古国故都所在之地。在这里,玄奘不再开讲,而是在本地高僧慧休法师门下潜心研学《杂心摄论》。

什么是《杂心摄论》呢?原来就是印度大乘佛教中瑜伽行派的《摄大乘论》。南梁时代,一名印度僧人真谛来到中国,将此经论翻译成汉文,此后流行于华夏。据说玄奘自印度归来后曾重新翻译该书,终于成为该书在中华的最权威版本——自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玄奘,自然还是认真做学生,据说慧休法师曾如此夸赞他:“玄奘的才学实在是少见,如此这般超群脱俗的领悟力,恐怕无人能比!”

慧休如是说,想必他的才学依然全部传授给了玄奘。于是玄奘又来到第三站赵州。

不错,这赵州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赵州桥所在之州郡。

玄奘到赵州,自然不是为了看桥,此时的赵州桥,也不过才建成一二十年光景。玄奘自然是来探寻他的佛学的,这回他拜谒的是另一位法师道深——听这名号,似乎他的才学颇深。在赵州,玄奘学的是《成实论》。

这部经书,原作者是古印度的诃梨跋摩,东晋十六国那个时代,那位不论大乘小乘都通的印度僧人、龟兹王之妹夫鸠摩智将此书翻译成汉文,由此传入中原。

当玄奘回到长安,已然是武德末年,此时的大唐帝国,正经历着一场权力的争夺。以秦王李世民为一派,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为另一派,围绕大唐帝位的生死搏杀臻于至极之际。

玄奘自然不用理会这些世俗间事,他又去向道岳法师求学《俱舍论》。继而再向长安城中的两位佛学界名宿法常与僧辩两人求学《摄大乘论》。两位名宿都夸赞玄奘,说他是佛门的千里驹,将来的佛教弘扬就将依靠他了,可惜他们都已年高,无缘得见云云。

可问题也就来了:佛教本是异域之物,传播来华途中,难免以讹传讹、种种谬误,中原的每位法师,对佛法的见解都有所差异,究竟谁的说法最靠谱呢?玄奘搞不懂,而且是学得越多、懂得越多,就会发现越多的不靠谱。

那么,如何才能解决心中的这些疑惑呢?

佛理出于佛,你不懂,自然要溯根问源。最好便是去佛的老家问个明白!

那么,佛的老家在何处呢?

自然是印度——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那个国度!

那个时代的僧人,或许有这想法的为数不少,可真正能付诸实施的,实在寥寥无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路途太过遥远。如今的时代,我们要去印度已然太过容易,可是真正愿意去的,又有几人呢?

对此时的玄奘而言,天竺,据说是大地极西之处(所以通俗地讲是西天,不过以今日的地理知识而论,就连中学生都能毫不犹豫地指正:印度不在西方,而在南亚)。要往那里,据说得踏着西汉之际张骞通西域的路线前行,翻越高山,跋涉沙漠,沿途之上,有与大唐为敌的突厥人,还有各种难以想象、从未见闻的险恶。

事实上,这种地理的阻隔、对远方风土人情的陌生,正是后来神魔小说《西游记》诞生的土壤。直到千百年之后的元明,尚是如此,更何况当日唐未盛起之时呢?

于是玄奘鼓舞其他僧侣与自己一起同行去西方面佛,起初还真有胆大气壮的应征。于是他们一起去向当局申请西行的出国许可。

可是别忘了,即便在那时,出国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允许之事。有关部门收到申请,一律是置之不理,理由却也简单:在国内好好待着有什么不好,非得去那西方不知什么神豆田竹的荒野国度,你等糊涂,我们却不能随意放纵!

就这样一直到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玄奘依旧在长安的寺庙里念经,那些本想同行的僧友早已散尽。而玄奘,也在梦境中渐渐迷糊。据说这一夜,他便看见了大海,玄奘应该不曾见过真正的海,或许只是想象中的大湖而已。一座金光闪闪的宝山,在海中闪烁着光芒——好嘛,果然是经书看多了!

玄奘想登上这宝山,可是四周却无一条舟楫,唯有汹涌的波涛与他呼应。一时情急之下,玄奘跃入大海——这自然是梦,正常情形下玄奘也无这胆量。

然而这一跃之下,奇迹便发生了,海浪忽然分开,生出许多石莲花来。佛教中素有莲花台子的说法,譬如那观世音,似乎常坐在莲花之上。此刻的玄奘,便在这石莲走廊之上向前狂奔!

终于,来到了那金光闪闪的宝山之下,玄奘寻上山的路径,却一无所获。其实梦境中最好的运动方式,便是腾身向上做飞翔的小鸟——于是玄奘便扶摇直上,一下来到了山顶。

那么,此前所见的金光闪闪,是否意味着这山是金山呢?倘是八戒,必然会作此想。但这是唐僧,他站在这高高的山顶眺望,丝毫不曾想到金光之事,只是这感觉仿若来到了佛国一般,舒服得很……

可这一舒服,也就没下文了,玄奘从梦中醒来,双手合十,他默默思想:“这会不会是菩萨在点拨我,坚定我西行追访佛祖圣地的意志呢?”

此时的玄奘,正是二十七八岁的黄金年龄,也正是这一个奇幻的梦,终于令他下定了决心:“我要西行!”

随后一年便是公元627年,那正是李世民登基为君后改元贞观的第一年。然而此时的大唐,距离真正国泰民安的“贞观之治”尚需时月。即便是国都长安,尚有饥寒之色。到当年秋季,便有一阵强冷空气来袭,随即便是严重的大霜冻。为了应对这天灾与可能由此引发的饥荒,唐太宗一纸令下,说是长安城中居民,可以自由出行,前往粮食较为丰裕的地方。

旨令如此,自然大家照此办理,于是每日里自西门出长安城前往西北的百姓不少。

而就在城门边,观看多日情形发现官兵并不阻拦百姓出行的玄奘微微点头,不错,这正是西行出京的好时机。玄奘喜不自禁,双手合十,默念佛祖慈悲。

换上寻常人的衣服,或是连僧侣服装都不换,只消混在逃难的人群之中,或许就能潜出长安,向西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