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预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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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黎明前夕

“止英!”陈一沁扔掉伞,向他坠落的地方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止英?

我听到她喊什么了——我没听错吧?

“你们在干什么?快来救他啊!”陈一沁大声吼后,我们这才连忙跑了过去。

因为下雨,土地都变得非常松软,何止英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那一身得体的西服全被泥土浸泡成了土黄色,右脚被身体压出成了一个很夸张的弧度,左手的食指也因冲击力而被打得骨折,向和正常相反的方向撇了过去。

他已经完全昏迷了。

“阔少!阔少!”钟今成拍着他的脸颊。何止英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嘴巴在咕噜咕噜地发出声音,钟今成连忙按住他的脸颊,把他的嘴巴张开,里头有一些不慎吃进的土。钟今成下定决心,把自己的食指放进他的嘴中,一点点掏出来。

“帮个忙,把他抬进去。”钟今成蹲下身子,双手托住何止英的肩膀,我们则跟上,托住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我轻轻地捧着他的腿,右腿看上去已经比左腿短上一些。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摔到地上的,但现在看来,估计是右脚最先着地。

我们冒着大雨,把他从外头抬进别墅。刚把他放在地毯上,陈一沁就扑了上去,在何止英身上啜泣。

郭耳和我的表情几乎一样窘迫可笑。

我们俩都以为互相是竞争对手,可谁知道,陈一沁早就和何止英好上了。

对啊,我想起我们来岛上之前做大巴的时候,何止英最先就是和陈一沁打招呼。

“止英……为什么……”

“别哭了,”钟今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还活着呢,你快去房间把他的被子衣服拿下来。”

陈一沁上气不接下气地抖着身子,吸了吸鼻涕,一个人走去了二楼。

“我去帮她拿。”井礼军跟了上去。

“等等,我也去。”我的脑袋在大雨淋后清醒了不少,就算我放弃了推理,但井礼军的嫌疑还在这,让他和陈一沁单独相处,绝对不是安全之举。我这么说完,连忙跟了上去——我也不想看到何止英。

他跳楼前的嘶吼在我耳畔盘旋不已,我的脑袋就要炸开了。

我恍惚地跟着他们上楼,看到陈一沁走进何止英的房间,轻车熟路地拿出他的衣服和被褥,我和井礼军站在一旁借住东西,匆匆往楼梯下跑。

“你不是军医吗?”我在下楼时用几乎命令的口气对井礼军说道,“你等下去看下他。”

“没问题。”他的回答让人心安,“我是这样想的。”

井礼军这么说着,一到落下,就立刻指挥起大家。我们把被褥垫高成床,把何止英的那身湿透的一副换下来,之后将他抬到床上。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井礼军把袖子挽起,擦了擦头上残留的雨水,“不过很多年没干这个了——”

“您一定要把他救过来啊!”陈一沁啜泣地抓住井礼军的双手,哭得暴雨梨花。李洁好像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走到陈一沁身边。

“有劳您了。”李洁对井礼军说后,将陈一沁拉到一旁的沙发上,轻拍着她的背。

我僵直地站在一旁,看着钟今成,后者也用游离的眼神回看我。

“阔少……”田适谦眼神涣散地坐在一旁,看着忙上忙下的井礼军,又看向何止英——这名同为“悬疑派”的同事,“我早该想到的,”他自责又懊恼地喃喃道,“阔少自尊心这么强的人,呆在屋里这么久……唉——我怎么会以为他想明白了……”

此言仿佛像针一样刺入我的心脏。

是因为我吗?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犯人。

“就是你们!”陈一沁忽然大声吼叫起来,“为什么你们一直要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为什么?!止英都说了他和事情没关系,”她红着眼眶走了过来,怒气几乎要把我吹倒,“你——还有你,”她瞪着钟今成,“最先开始的就是你们俩吧?嗯?看到壁炉里出现尸体就兴高采烈地调查起来,结果呢?结果现在什么都没调查清楚,还逼着止英跳楼!他要是死了,我——”

“一沁,”李洁连忙起身,抓住了陈一沁扬起的右手,“没事的,还有井医生在。没事。”随后狠狠瞪了我们一眼。

我太疲劳了。陈一沁的怒骂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睡意还是涌向我的脑袋。

“对不起。”我无意识地向陈一沁低下头,然后独自一人向楼上走去。

“小罗你干什么?!”钟今成喊道。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包括我也是。上一个独自上楼的人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我上去做什么?

“我休息一下,”我停在楼梯上,转过身,甚至没意识到身边就是张兼稳的尸体,或许正是因为脚边有一具尸体,没有任何人过来制止我,“我太困了。”抛下这句话,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这晚我没做任何的梦,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是何止英的嘶吼。

我惊愕,醒了过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为什么没做梦?这个折磨我长久的梦忽然消失,我反倒有许多不踏实。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之后从床上坐起来。

金光慢慢从天边撒出,太阳的一角还泡在海水里。

这本该是多美好的假期!

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到现在还有一些倦意。我扶着床,狠狠得打了个喷嚏。昨晚没有把湿衣服换下就睡了过去,背部到现在都还是冰凉的一片,我抽出旁边的餐巾纸,把鼻涕挤出来,然后走进浴室,冲了个令人舒畅的热水澡,把行李箱打开,胡乱地挑换上干净衣服才下楼。

“你来了啊。”陈一沁看到我,很不客气地说。

看她这模样,何止英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了。我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没法再修补,索性就不再对她唯唯诺诺,我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向钟今成他们走去。离开前我听到陈一沁啧了一下。

我准备走了,但她却不依不饶。

“止英是清白的,现在大家都明白吧——”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小罗,你损人利己,最有嫌疑!”

我无奈地笑了笑,把她那只纤细的手摆开,说道:“无所谓了,反正凶手就在咱们之中,是吧——就这样吧,后天——不,应该是明天,船就来了,离开他妈的孤伶岛,我们马上就可以报警,一切就都结束了。至于凶手,你杀了这么多人的目的……”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反正你逃不掉了,倒不如都告诉我们吧,死了这么多人,你的目的也应该达成了吧?”

没有人说话,陈一沁也被我的“宣言”吓到,她后退了几步,我能感受到那道惊慌的视线。

龙德昌打破了沉寂。

你就是凶手吗?!我看向他,但他说出来的却不是我想听的话——

“小罗说得没错。这多灾多难的几天,我们总算是熬了过来。明天就能离岛,到时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他也换了一件衣服,不再是昨天的大花衬衫,而是色调暗沉单一的衬衫,“我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不要单独行动——包括上厕所也是,两两一组,小罗,你昨天的举动太危险了!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别出差错了,就睡到客厅。连两位女士都这么做了。”他凑到我耳边,“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我知道了,睡楼上是我不好。”我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都铺满了床单和被子,不止如此,行李箱,一些随身物品都凌乱地摆在地上。看来在我睡着的时候,大家都从自己的房间把东西都搬了出来,随时准备离岛。

何止英也躺在一角,他的右腿还是歪曲得可怕,昨晚没太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我清楚,那条腿已经废了。他的双眼也很肿胀,鼻子被打弯,后来我听钟今成说,昨天摔下来的时候,脸砸到了石板上,鼻子就成这样了。

这是你的错。

我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出现。

我虽然想极力否认,但没有任何理由。确实是我把话题引到何止英身上的,是我突然说起那晚的事情——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那晚他做了什么,但看他如此疯狂地想证实自己的清白,我心里清楚,他和一系列杀人事件的关系越来越疏。

我已经不太记得这一天是如何度过的了,恐惧的气氛达到了极点。一想到八人中有制造一系列惨剧的凶手,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不过也是这样的安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还想过凶手会不会是一开始就消失的麦强,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能在黑夜移动而不被人发现。这是一种推断,可在之前,我和钟今成就向所有人说了自己已经放弃“当侦探”的事。现在,有了崭新的想法,也只好在脑中想,没同其他人说。

如果麦强是凶手,先不论动机了——我发现根本就没法考虑“动机”,我和同事不太熟,和在岛上工作的两名死者更是初次见面,谁知道他们和凶手之间有什么渊源?而且一旦考虑动机,很容易就把嫌疑的目标落到老板身上——他应该是唯一一个和在场所有人(起码是所有死者)有所联系的人。但我现在考虑的是麦强,所以不想动机,只想可能性。

第一件事,壁炉焚尸,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失踪的麦强更可以;之后……我的记忆有些混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噢!之后就是张兼稳从楼梯上被人推下,这是田适谦和何止英都能证明的,麦强当然也可以……他完全可以在推完张兼稳后躲进自己的房间!我忽然醒悟过来,是啊,所有人都认为他失踪了,他的房间也就进过一次,但他完全可以利用那间“空房间”,自由自在地在别墅里行动,像幽灵一样。

接下来,两位老人被杀。这件事有些难度,在外野餐的郭耳他们虽然不可能一直透过玻璃盯着别墅里,但一个失踪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大厅,然后进走廊,再去厨房把两个人杀死,再离开别墅——或者躲进自己的房间,这么一来回,太容易被人看到。前面两起事件看上去都随意但缜密无比,凶手不会冒这种风险。

想到这,麦强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人的死亡,根本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是啊,有可能。我又一次为自己毫无逻辑的思维感到可笑。

“我把我的被子搬下来,还有行李。”

“被子不用了。”井礼军说,“佣人房里有很多干净的,我已经帮你铺好了,”他指了客厅的一角,雪白的床单和雪白的被子。

“那,谢谢。”

“我们一起上去。”钟今成从地上坐起,然后看了老板一眼,仿佛在获得他的同意。老板点头,我们就走上去了。

我一言不发地向上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

“没事。”我摇头,心脏却猛跳不止——刚才打开行李箱的后没有关上,我带来的那把菜刀就裸露在外头,钟今成只要一进去就能看到!

可我不可能让他等等,说我要收拾下自己的房间才让他进去——那是小女生干的事情。

我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

“你带菜刀来干什么?”他果然看到了。

还有这么敏锐的洞察。难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推理着来龙去脉?

“哦,这个啊,”我笑着走到行李箱里,把菜刀拿出来给他看,“我来的时候太兴奋,一听说要来孤岛,担心这边没有切菜的工具,就带了过来,”与此同时,我把插在腰上的水果刀藏在右手,然后把右手塞进行李箱中,假装水果刀是从里面拿出来的,“你看,我还带了水果刀——不过都没用上,这里东西太齐全了。”

我继续摸着:“还有创口贴啊,风油精啊……”

“好了,把东西收好,我们走吧,菜刀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免得最后一天了,大家还没法安宁。”

“嗯。”我赞同地附和。

时间过得很慢,大家都透过玻璃看向一望无垠的大海,希望有船只能路过——这种幻想到黑夜终于破碎。这几天,雨和夜似乎绑定在了一起,太阳才刚落山没多久,瓢泼大雨就刷下来了。

我们无言地坐着,直到各自入睡。

我躺在地板上,有些担心何止英会突然醒来,醒来后会突然痛打我一顿,在这样的担忧下,我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