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剑三仁汤:“天下最多湿热病”治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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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三仁汤治疗伤寒、副伤寒

伤寒与副伤寒是常见的夏秋季节的全身性急性消化道传染病,多发于儿童及青壮年。除病原体、免疫性各不相同外,在病理变化、流行病学及临床症状方面极为相似。伤寒是由伤寒杆菌引起的急性消化道传染病,副伤寒是由甲、乙、丙三种沙门菌经消化道传染所致,主要病变是肠壁淋巴组织增生与坏死。典型的临床症状为持续发热、相对缓脉、玫瑰疹、脾肿大及白细胞减少等,严重者可并发肠出血、肠穿孔、胆囊炎、心肌炎等。

中医认为本病属“湿温”范畴,其发病原因主要是由外感湿热,湿热熏蒸于中焦,伤及胃肠;湿热熏蒸,充斥三焦,内伤脾胃而食欲减少,腹胀胸闷;外损卫表而发热恶寒,有汗而热不解。湿热郁蒸不解则化燥化火,燔灼气血,耗津伤液,内则因热而肠腑燥实,传导失司,最终导致便秘;外则熏灼肌肤而皮肤灼热;若火热日盛,气营两燔,内闭心包,蒙蔽神明则谵妄、昏睡和昏迷;热犯营血,伤及血络则外发斑疹,伤及肠道则便血,腐化肠壁则穿孔;便血不止,阴血亏虚,气失所附,则可气随血脱。由于导致该病的主要原因是湿热熏蒸,充斥三焦。所以从清热利湿的角度来探讨该病的治疗法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三仁汤是清热利湿的代表方剂,不少临床医生都习惯用三仁汤加减治疗本病。

曾治王某,女,40岁,农民。

患者因患伤寒在县医院住院治疗十余日,症状不减反重,患者自动出院。出院后高热益甚,皮疹不退,大便干结,数日不行,恶心呕吐,水米不进。家属意为患者大限已到,已不抱任何希望。但为了“尽人事,听天命”,邀我到家看看有没有办法,遂于1986年8月3日赴诊。

现症:体若燔炭,不近衣被,恶心呕吐,胸背部、大腿内侧有数处玫瑰色皮疹,神识昏糊,言语謇涩,时有谵语,偶有咳嗽。查体:体温39.5℃,肺部少许湿性啰音,脘腹胀满而硬,触诊不满意,肝脾未触及,舌质红绛,舌苔黄厚略黑,脉弦。

此为湿温。乃湿热弥漫,充斥三焦,日久不解,郁而化火,伤及血络,蒙蔽神明,熏蒸肠胃,升降失司之故。面对这样一位病情错综复杂、命悬一线的患者,我甚感茫然。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为了履行自己的使命,我只得搜肠刮肚,尽自己生平所学,勉强罗列了一张处方:薏苡仁30克,杏仁15克,白蔻仁10克,大黄(后下)15克,生地15克,牡丹皮15克,厚朴12克,半夏10克,滑石(布包)30克,淡竹叶10克,羚羊角粉(冲)2克,冰片(研,冲)1克,生甘草10克。水煎服,日1剂,2剂。

8月4日家属又来,面有喜色,说昨日服药后大便已下,呕恶减轻,神识稍清,精神好转,邀我再去家中看看,我如约而至,果如家属所说,患者腹部稍软,恶心呕吐大减,应答基本准确,仍不思饮食,身上玫瑰疹犹存,体温38.4℃,舌脉从前。看来药已中的,嘱家属让患者将另一剂药服下,再看疗效。

8月5日再次赴诊:患者服药后,泻下稀便,腹部柔软,恶心呕吐已除,神志清楚,仍不思饮食,查体:体温38℃,玫瑰疹已模糊不清,肝脾仍未触及,舌红苔黄厚,脉象沉细。气血两燔,阳明腑实之象渐除,应改用益气养阴、清热利湿之法调治,调整处方如下:西洋参10克,薏苡仁30克,杏仁15克,白蔻仁10克,滑石(布包)30克,淡竹叶10克,厚朴10克,大黄6克,生地15克,青蒿15克,甘草6克。水煎服,日1剂,3剂。

8月9日患者来诊:药后神清气爽,恶心呕吐已除,皮色正常,近两天来,每餐能喝一碗小米粥,一支人参蜂王浆,舌质正常,苔薄黄,脉沉细无力。湿热渐除,正气渐复,不可滥用补品,以防助湿填热,嘱其停服人参蜂王浆,改服西洋参口服液、红枣、蜂蜜等补品,饮食宜清淡,易于消化。处方改为:西洋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薏苡仁30克,杏仁10克,白蔻仁10克,淡竹叶10克,滑石(布包)30克,陈皮10克,焦三仙各10克,甘草6克。隔日1剂以善其后。

又治习某,女,44岁,农民。

近一周来,高热不退,恶心呕吐,腹部胀满,食欲不振,大便干结,输抗生素、激素等5日高热不减,于1988年9月19日求余诊治。

现症:高热头痛,表情淡漠,虽高热而不出汗,恶心呕吐,脘腹胀满,食欲不振,舌质淡,舌苔黄腻,脉缓滑。查体:体温38.2℃,剑突下压痛,脾脏可触及,质软而边缘光滑。

根据患者的临床症状和发病季节,考虑患者可能是伤寒。乃体质虚弱,卫外功能减退,感受湿热疫毒,正邪交争之故。拟清热利湿、宣畅三焦:薏苡仁30克,炒杏仁10克,白蔻仁10克,滑石(布包)30克,竹叶12克,半夏10克,厚朴12克,通草6克。水煎服,日1剂,3剂。同时嘱患者去上级医院做一个肥达氏反应。

9月22日复诊:服药后高热稍退,余症同前,舌脉如故。查体:体温37.6℃,剑突下仍有压痛,脾脏可触及。患者去县医院做了个肥达氏反应,结果阳性。这说明原先的判断无误,乃嘱咐患者不要心急,坚持治疗,原方3剂。

9月25日再诊:药后高热消退,呕恶消除,大便正常。仍脘腹胀满,食欲不振,剑突下压痛减轻,脾脏仍可触及,黄腻之苔渐去,脉象从前。原方3剂。

患者服药后,腹胀消失,食欲复常,未再继续治疗。

按:王姓患者感染湿热疫毒之邪,弥漫全身,充斥三焦,久留不去,郁而化火,邪正交争故体若燔炭,不近衣被;伤及血络则外发斑疹;伤及胃肠,传导失司则恶心呕吐、不思饮食、大便干结;湿热之邪侵犯心包,蒙蔽神明则神识昏糊,言语謇涩,时有谵语;湿热弥漫上焦,肺失宣降故肺部有少许湿性啰音;舌质红绛,苔黄厚而黑,脉弦,皆湿热疫毒深入营血,弥漫全身之象。既有伤寒阳明腑实之证;又有温病热入营血之象。虚实错杂,症状纷乱。治疗时稍有差错患者即命丧九泉。我初次接诊该患者,的确有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但仔细一想,患者虽然火热壅盛,却口中不渴,脉不显数象,这是湿热壅盛的特有征象。我就从这一点抓起,选用宣上焦、畅中焦、渗下焦而清热利湿的三仁汤,加大黄泄热通腑;加羚羊角透热转气;加生地、丹皮清营凉血;加冰片开窍醒神。由于辨证准确、选药精当,出现了始料不及的效果;习姓患者素体虚弱,感受湿热,邪正相搏,卫阳被湿邪所遏阻,所以高热头痛,虽高热而无汗出,表情淡漠;湿热困阻中焦,脾失健运,胃失和降,所以脘腹胀满,恶心呕吐;湿热内蕴,气机不利所以剑突下压痛,可触及脾脏;舌淡苔黄腻,脉缓滑,皆正气不足,湿热内蕴之象。按理说这个患者的脉象应该滑数,而这个患者却缓滑,这正是伤寒患者的特征性脉象。本例患者自始至终都是用三仁汤清热利湿,宣畅三焦,取得了理想的疗效,可见三仁汤对伤寒的疗效不容置疑。

至于三仁汤治疗副伤寒,说句实话,我从医四十年,还真未见过它的“芳容”。没有临床实践,不敢妄加评论。不过我想:既然他们的临床症状、病理变化相同,而三仁汤又是医学界公认的治疗伤寒的有效方剂。那么副伤寒只要有三仁汤的适应证,放胆应用肯定会取得理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