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千障目（中）
还差一双眼睛，他的箱子就满了。到时候，阿罂的眼睛就可以好了。
想到这里，狐偃止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
“那些失去眼睛的人间姑娘怎么办？”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平缓，只是表达疑问。
狐偃身子猛地绷紧，他身边多出一个人，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而他浑然不知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妖怪……”狐偃整个身体都僵住。
大妖怪一身人间装扮，红色的衣袍，头发绾起，脸上戴了面纱，容颜朦胧。她道：“狐偃，回答我的问题。”
那些失去眼睛的人间姑娘怎么办？
狐偃知道自己在行恶事，种恶因。但是……他没有后路。喉咙动了动，发出声音来：“人间不过几十载，这一世……”他说不下去。
般若替他说下去：“人间不过几十载，凡尘俗子需入轮回，这一世失明，下一世又是重新开始。”
狐偃紧抿着唇角，手中的折扇被握的死紧。
“狐偃，你忘了一件事。”大妖怪的目光有哀色。“于这些要永在轮回的人来说，一生就是永生，一世就是永世。”
那些在凡尘千丈里的人，不会记前世，也不会知来生。
狐偃的手有一些抖，他看着大妖怪，“我回不了头，我已经取走了二十三个人的眼睛，只差最后一双了。”
“你知道代价吗？”大妖怪注视着他。
禁术会有什么代价……这不难想。
如果禁术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那它就不会被列入禁术了。
狐偃不语。
般若看了他几秒钟，“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吗？”
狐偃动了动唇：“狐族典籍里有载，我无意间看到的。”
般若却听出些蹊跷来。这种禁术，凡是传承之书都不会有记载，狐族的典籍上更不会出现。
“你……自己看见的？”
狐偃深吸一口气，“大妖怪，您要杀了我吗？”
般若盯着他，摇头：“我不会杀你。”她向前走，“种恶因结恶果是必然，你自堕无人可救。”
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想没想过……如果报应的不是你，会是谁？”
眼前人随一阵风散去，只留下一句反问。
狐偃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
弥山阴丘，半丘无日光，一片阴冷潮湿。
八尾带着几位长老一同出现在这儿。
七尾掩着口鼻，声音带着嫌弃：“那两只狐狸崽子就住这种地方？臭死了。”
六尾讥笑：“不然你还指望他们去哪儿藏着？这阴丘位置偏，没什么妖物会留意这儿。狐偃为了保护那个小杂种还是真费心思啊。”
五尾默不作声。
八尾看了一眼七尾和六尾，“赶紧进去吧。狐偃和那个小杂种，两个都留不得。”
七尾边走边说：“狐偃本身是难得的九尾白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混血，说不定他还会是狐族未来族长呢。”
六尾和八尾交换了一个眼神。
六尾笑道：“奈何他执迷不悟，心思都在那个小杂种身上。那……咱们就没办法了。”
七尾摇头叹息一声。
他们四个人已经到了阴丘的林障处，那种潮湿发霉的气息更加浓郁。这地方实在是不适合修炼。
六尾率先进入林障，当他在里面辨别不了方向的时候，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族长！这是个迷魂阵！”
八尾和七尾一听，立刻入阵去寻找六尾。
五尾在林障口迟迟未动。
林障内有人闯入，狐偃和姬罂第一时间有所感应。
狐偃此时仍在人间，他恐怕不能第一时间返回弥山阴丘。他只能用法术看一看是谁闯林障，待看见八尾协同六七长老，狐偃心中大惊。
他的法术远不及几位长老，他们三个一同闯林障，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林障。
狐偃立即动身往弥山返回，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带走姬罂。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姬罂眼睛不便，她没有单独离开过，这些年一直躲在弥山阴丘，狐族也不曾追到这里过。万万没想到，今天会有人闯林障！
姬罂因为身体缺陷，法术也不怎么精炼，只是普通的狐妖。只要年岁比她大的，几乎都可以随意斩杀她。
狐偃尽平生最大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弥山阴丘，他从另一条小路入山，避开长老们。
狐偃跑进竹屋，唤了一声：“阿罂！”
姬罂扶着墙壁走出来，“偃……”
狐偃立刻抓住姬罂的手腕，“我现在就带你走。”
姬罂“嗯”了一声。
两个人刚走出门，就定住了脚步。
姬罂觉察出了危险气息，“偃？”
狐偃整个人都绷紧，目光冷下来。
院子里，八尾和七尾还有六尾都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八尾上前一步，“狐偃，你作恶多端，危害人间，残害百姓。夺食人目，残害无辜者！实为狐族之耻！今日，必定要除掉你这孽障！”
姬罂身子一抖，却还是大声争辩：“你们胡说！偃没有害人！”
六尾一声冷笑：“你这小杂种还好意思开口？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狐偃也不会挖了那么多无辜女子的眼睛！”
狐偃一直都瞒着姬罂。这种血腥的事，他来做，他来承担就好。他不想让姬罂有任何负疚感。
六尾又道：“他现在背上背的那个木箱，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人目。”
狐偃感觉旁边的姬罂身子颤抖不停，“阿罂，别听。”
“……是……真的吗？”姬罂空洞的眸看向狐偃。
即便知道姬罂看不见，狐偃还是觉得已经被看穿。他不敢和姬罂对视，唯有沉默。
姬罂已经知道答案了。
八尾道：“孽障，你今天别想跑了。”
狐偃挡在姬罂身前，取下背上的木箱，“能不能跑得了，现在还为时过早。”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姬罂带离这里。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狐偃起了杀心，哪怕实力悬殊，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前方是死路，他不得不闯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