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千障目（中上）
狐偃和姬罂进了屋子，他给她讲在外面遇上的趣事。姬罂听得很认真，从来不插嘴打断。
一直到暮色昏沉，她躺在他膝上睡着。
狐偃替她摘下脸上的面纱，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和狐偃的倾城容色不一样。他身上带着妖魔气息，连带着五官也让人觉得有一些妖异。
可是姬罂不一样，她干净的像是水晶琉璃，一片干净澄澈。
狐偃伸手摸了摸姬罂的眼睛。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链。是他在人间的市集上买的，很普通。一条红绳，上面有一块红纹玉坠，不值什么钱。
“阿罂，等我。”他吻了吻她的唇角，在姬罂还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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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怪拎着个酒壶，一身红衣灼目。她一路这么过来，倒是吓得一众小狐狸都不敢妄动。
大妖怪已经许多年没到青丘来了。青丘是狐族的地界，不算妖也不算仙，有成妖的狐，也有成仙的狐。
狐族现在的族长是一只八尾玄狐，也上了年纪了。之前般若之所以去堵着狐偃，就是因为八尾老狐狸求到她那里了。
大妖怪走走停停，瞧见刚生的狐狸崽子生的皮毛光亮，顺手抱起来一只，摸着柔软的皮毛，觉得手感不错。被大妖怪抱着的小狐狸崽子可是一动不敢动。
“大妖怪，您是……您是惩戒了狐偃那孽障了吗？”八尾急匆匆走过来，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可是般若下一句话直接破坏了八尾的心情，“没，狐偃是你们狐族的，我惩戒他做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吗？”
八尾：“……”
围观的一群狐狸一阵哗然。
般若找了块看着还比较圆滑的石头，在上面坐下来，小狐狸崽子放在腿上，一手摸着狐狸，一手拎起酒壶。“我来是问问你，那狐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挖人双目，却不是用来修炼的，而是都装起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八尾叫过来几个狐族长老，然后结了个界，将其他狐狸都挡在外面，所有声音都拦住了。
正好让大妖怪耳根清净些。她呷了一口酒，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一抬手，袖子弧度完美，“说吧。”
六尾开口：“狐偃是一只白狐，修炼成了九尾。可是他心术不正，经常干一些恶事，败坏狐族的名声。一再惩戒无果，狐偃就自己逃到了弥山阴丘去……”
般若抬起眼眸，盯着身前的几只老狐狸，“在我这个长辈面前，还藏着掖着做什么？你们不会真当我是闲的没事干，特别喜欢替别人处理烂摊子吗？”
这几只狐狸撒谎。
八尾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大妖怪，莫气。是这样的……狐族生了一个杂种，是一只红狐狸和异族私通，生了一个混血的小杂种。血统不纯，虽然那崽子也是只狐狸，可到底和我们不一样。本想着，从族里驱逐出去的……”八尾声音低下去。
般若看向他旁边的那只七尾老狐狸。
七尾尴尬一笑：“那狐偃和那个混血的小崽子玩到了一起去。狐族要驱逐那个小崽子，狐偃就拦着不让，死活要跟那只混血在一起。”
般若摸了摸腿上的小狐狸崽子，接下来的也不难猜：“所以狐偃和另一个一起去了弥山阴丘。”彻底脱离青丘狐族。
八尾点头：“是……”
大妖怪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让这几位长老打了个寒噤。然后就听得大妖怪的声音：“狐偃挖人双目，存下，一共二十四双，为的是什么，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禁术，以血换血，以眼换眼。违逆天道，破坏六界平衡。”
“施术者，神魂不保，神识不存，神灵不塑。”
界内，死寂。
腿上的小狐狸崽子微微发颤。大妖怪抱着小狐狸，对着一众狐族长老笑了笑，“谁为孽障？谁塑因果？该有自知之明的吧？”
红衣大妖怪抱着小狐狸从石头上下来，随意地穿过那几位长老结下的界。红衣女子来的快，去的也快，将小狐狸崽子重新放回地上，她就向着青丘山下走。
该知道的，差不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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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直春季，万物复苏，一片静好。
年轻的公子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左脚边立着一个木箱子。他左手手肘支在木箱上方，然后撑着他的左颊。右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空空如也，一片白净。
年轻公子生的俊美非凡，像是天上的仙人那般好看。比世间的寻常女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街上，不少人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一个小姐打扮的女子走过来，“公子这是卖什么的摊子？”
狐偃一笑，蛊惑人心，声音也是格外的好听：“看手相、看面相、看仕途、看姻缘。”
他这一笑，让女子心中小鹿乱撞。女子伸出手，面颊飞红：“我……我想……看一看姻缘。”
狐偃注视着女子，目光柔情万种，似乎缱绻情意在其中。他合上扇子，然后用扇子抬起女子的手，看着她的掌心，“小姐可遇一有缘人，可有一世美满姻缘。只要时机到了，即可。”
女子咬了咬唇，“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到了？”
狐偃又是一笑，他站起身来，风华无双。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女子的眼睛上，声音温柔似水：“现在。”
女子一愣，颇为惊喜。
街上起了妖风，吹得沙尘皆起，迷乱人眼。
等风散，街上已经没了那年轻的公子，女子倒在地上。女子的脸上，有两条血流，从眼里流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街上的人一时乱了起来。
他们脑海里记不清刚刚那个年轻公子是什么模样，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很快，他们脑海里连这个朦胧的影子都不会有。
狐偃隐在人群中，敛下所有气息，不会有任何人对他过多留意。他背起那个木箱，面上带着笑容，折扇在掌心轻敲。他的步伐缓慢，沿着长街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