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爹，你会好好活着
“祁儿今日是否听闻你蔺姑父将重回朝堂之事。”少年对面的女子满头金步摇，口有唇脂，穿一袭紫色暗绣衣衫，对少年说道，“没娘的未央殿那位，你还怕他作甚。”
少年正是楼贵妃所生太子，名祁，今年十六，性子温软，是个喜文的才子：“母亲，祯弟弟虽自幼丧母，可父皇甚是喜爱他，又有大将军钟绸、御史夏侯锋势力支持……”
他是你什么弟弟。
“待你姑父回朝堂之上，你必将莼儿与菀沉好生照顾，莼儿背后是丞相李璃。菀沉虽未在宫里长大，她母亲毕竟是长公主，陛下的亲妹妹。”楼贵妃说，说完看了看苏祁的耳朵，“春已入久，你怎么还生着冻疮。”
“谢母亲关心，前几日回寒又发了些，御医看过了，无碍。”苏祁行礼，“父皇前日唤我前去，说欲选相国大人家李葶风、夏侯锋家长女夏侯琴瑟入我府中，儿臣不想。”
楼贵妃一听，忙慌了手脚，李璃独女才貌双全与太子倒是可相配，夏侯锋家那粗鄙傻子怎能嫁与未来君王：“陛下偏心钟绸与夏侯锋一党实在过于明显，你那祯弟弟未曾在背后做手脚我是不信的。”
母亲，祯儿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怕这宫中，只有你这太子心性符合真实年纪。
“祁儿，我知你温润纯良，可你要知道，世上之人并非都如你这般赤子之心，切莫被他人骗得团团转。”楼贵妃一袭怒气不能消，起身往外走去，突然停下脚步，“淳于括家的老三今年几岁了？”
母亲，雪下才八岁。
“只要不是夏侯琴瑟那个呆子，我不论谁，小一点又何妨，娶过来养着。”楼贵妃的步摇丁当做响，踩着轻快的步伐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苏祁愣在原地，是喜悦，也是担忧：“雪儿真的嫁过来，怕是更加不好过的。莼儿，出来吧，我应当如何解决此事。”
山石后躲藏的公主莼缓步走出来，坐到苏祁对面，看了案上酒盏说：“楼姨娘性子急，酒也未曾喝完便匆匆离去。”别论酒了，母亲欲将雪下牵扯进来，我该如何是好。
“我倒觉得姨娘说得对，不过是接过来养着，有何担心。”苏莼看着苏祁，“听闻前年你偷跑出宫失踪了一天一夜，姨娘和淳于括的人在一座破庙里找到你和一个白头发的姑娘在一起，后来白发小姑娘被淳于府带走，你回来后闷闷不乐了好久。哥，那个白头发的小姑娘就是淳于雪下吧。”
苏祁将手环抱在眼前，长叹一口气：“果然天下人都未曾怀疑过，唯有莼儿看透其中端倪。是，她天生白发，一瞳灰蓝，一瞳青紫，我问过淳于叔叔，她外公也是如此。”
你怕众人排斥她？
“莼儿可知我们姜洲一直往西去是何方，”苏祁问女孩，见女孩摇摇头说，“我曾在廷狱司犯人录上见过记载，当中提及廷狱使督押犯人西去流放会路过一片无人荒漠，姜洲称煌漠。那荒漠干燥，水草枯竭，偶有绿眼睛高鼻梁卷毛怪物半夜擒食马匹。”
苏莼想了想，大概是另一游牧民族人种，就像原来那个世界，封建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哥，你是太子，倘若你尚且不能以平常心对待雪下，试问这天下何时能接受她。淳于括这些年将她困在淳于府，尚能暂时保护，日后呢，即便不嫁与你，她能逃出去遇见你，也能遇上普通人。”
少年沉默了，或许楼贵妃说的对，这宫中人心性和待人度事，只有自己符合自己的年纪。苏莼今年方十一，所想所虑皆非自己所能及，自己又有何能耐与这太子之位相匹配。
“如今我该怎么办。”苏祁问女孩，不觉一阵风起，桃花落了更多。
苏莼抬头看着花树外的蓝天，闭上眼道：“父皇让你娶谁就娶谁，你我这代人，需要时间长大。”
对于平行世界来的苏莼和蔺菀沉，在这个世界最煎熬的两个字就是，长大。在地球二十三四岁的阅历随时在与几岁的身体矛盾，苏莼希望总有一日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梦，还坐在研究生桌前肝字码论文。蔺菀沉还好，虽怀念地球城市里下雨路面依旧干净，不用每日被一堆嬷嬷守着盘发髻，但并未有特别想归去的心思，仿佛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时光仅仅是一趟旅行。
“十年了，或许时间太长，我已经习惯这里了。”菀沉坐在屋檐下的廊桥走道上，靠着书逸吃果子，“哎我说书逸你怎么能把人打晕呢，现在人不见了踪迹，要是他去天礁山告你，多给掌门爷爷丢脸。”
书逸背靠着她，手里握着一把剑抱臂于胸前说：“他也不知我是天礁山的，倘若他去廷狱司告我，无凭无据，没戏。”
书逸，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哈。
正懒洋洋晒着太阳，蔺臣儒出现，书逸忙起身告退。蔺菀沉险些摔倒，他伸腿扶住，真是亲爹：“爹爹，你找我有事吗？”
蔺臣儒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蹲下，捡了菀沉食盘里的一个果子，看向远处，若无其事地跟她说：“你护卫姐姐把钟绸的探子打了。”后院那个？她瞪大了双眼，继续释放演技。蔺臣儒转头看着她，说：“今天起，可别装了丫头，你看起来是个十岁孩子，心智少说十八，你母亲生了个小仙女。”
小仙女，爹你实在太潮了，真的。
“潮为何物。”她的父亲应是蹲麻了腿，也坐下来，将双脚掉到廊桥下，“我不论菀沉是何方神女投到我家，既已在此就是我蔺菀沉的女儿，我必将竭尽全力让你此生安乐幸福。在此同时，我爱你的母亲，因此，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查清她的死因，并为她报仇……如若在此途中我失了性命，带着这份家产找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生活。”
菀沉看着这个夫人去世十年从未想过续弦纳妾的人，突然发觉他的孤独和执念，她捡起另外一个果子，对父亲说：“不要急，五年后我帮你，好好活着，我给你养老，你给我带孩子。”
父亲往她头上一敲，姑娘家家的，再也不要说这有失端庄的言语。
菀沉揉揉脑袋，大笑站起身往廊桥下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说：“爹，我是仙女，与外面那些姑娘不一样，但按你们的规则，五年后我是不是该婚配？。”
你想嫁哪家，爹不希望你参与进来的。
她想了想说，给我五年考虑。
在原来的世界，宁菀沉只有一位母亲，大学毕业那年，母亲改嫁与她断了联系，想着挣钱养她，却始终无能为力。后来菀沉成了一名普通上班族，每月四千元养活了自己，还有了空闲蹦迪、旅游和征婚，却始终一个人，孤独又独立。
爹，谢谢你给我的十年热闹，不论是淳于家还是宫里，在我看来，人多的地方就没那么冷清和无聊。
“书逸，帮我查钟绸家的长子钟明阅在哪家上私塾。”蔺菀沉看着院门口等待无趣数蚂蚁的侍卫姐姐，仰头对她说，“顺便告诉淳于叔叔，日后不去他家先生处上学了。”
郡主你什么时候对大将军家的少爷有兴趣了。
在知道你揍了他的探子后。
书逸跟在她身后，一路碎碎念：“那人是个探子？哪有探子直接站在门口往里看的，揍了也活该……”这你就不懂了，电视剧里的探子都是站在一眼可看见的地方往里望。
何为，电视剧。
“你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行了。”菀沉往自己房里走去，看了看院子里的花园，对书逸说，“姐，你知道，何处比较容易抓到萤火虫，带我去。”
河边，书逸说，说完见她从假山洞里掏出一捕虫网。书逸接下来，悻悻问道，郡主，你可知道萤火虫都在夜晚，还是我给你抓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