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歇脚

突然，母马放慢了脚步，好像它的脚在昏暗中踩到了什么。马头两次埋下去又抬起来。马突然停了下来，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茂那听到马蹄旁汩汩流淌的水声——一条小溪把路断开了。这里夏天应该是可以涉水的地方。但眼下水面没上冻，水流湍急，再往前走是很危险的。

茂那轻轻地拉着马缰绳，感到非常困惑。他在车座上挺直身子，试图让马车往后退几步。这时，在不远处，仅仅隔着两三块草地，他看到树枝间透过一抹光亮……

茂那下了车。母马受了惊，发疯似地甩头。为了让母马安静下来，他一边拉缰绳，一边说：

“来，我的老姑娘！我们没有多远了，马上我们就会打听到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在一片临小路的小草场上，他推开半开的护栏，把马车牵了进去。他的脚陷进了松软的草地里。马车在后面颠簸着。他的头和马头碰到了一起。他感到马身上的热气，听到它的喘息……他牵着马到了这片草地的尽头，把被子盖在马背上。当他拨开近处篱笆上的树枝时，他又看到了那道从一所孤立房子里发出的光亮。

然而，他还要穿过三块草地，跳过一条潜伏着危险、差点把两脚陷进去的小溪……最后，他从一个斜坡上纵身一跳，发现自己落到一间村舍的院子里。一头猪在院子的某个角落发出呼噜声。随着爪子刨在冰冻的土地上的声音，一条狗狂怒地吼叫起来。

门栅板敞开着。茂那看到的那缕微光原来是壁炉里燃烧的柴火发出的，除此没有其他的光亮了。屋子里有一位老妇人。她站起来，走过来开门，没有显出惊恐的神情。这时时钟正打七点半。

“对不起，我不幸的夫人。”大男孩说，“我想我踩了你们的菊花。”

她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只碗，看着他。

“是啊！”她说，“院子里黑得看不见路。”

茂那跨过门槛。之后沉寂了一阵。他站在那儿，观察着四周：墙上贴满了像贴在旅店墙上的、从报纸上剪下的图片。桌上放着一顶男士帽。

“您丈夫不在家？”他坐下来问道。

“他就要回来了。”女人很确定地回答，“他去找柴火了。”

“我不是要找他。”年轻人把椅子靠近火继续说道，“我们几个打猎的人守在这儿。我来是请求您让出一些面包给我们。”

大茂那知道对乡下人，特别是在偏僻的农场，讲话时要多一些谨慎，甚至要有一些策略，尤其不要让他们看出你是外乡人。

“面包？——我恐怕没有多少给你了。”她说，“面包师傅每个星期二都来送面包，但今天可能有什么原因他没来。”

奥古斯丹本来希望这里临近一个镇子，现在感到有些害怕。“哪个地方的面包师傅？”他问。

“怎么！老南赛的面包师傅啊！”女人吃惊地回答道。

“从这里到老南赛有多远？”茂那很不安地追问道。

“要走大路，我不能确切地告诉你。抄小道有三古里半。”

她开始絮叨她有一个女儿在老南赛作用人。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女儿都步行来看她。她的那些老板……

但茂那打断了她，让话题转了回来。他问道：

“老南赛是离这儿最近的镇子吗？”

“不是，雷朗德离这儿五公里。但是那里没有商家和面包师傅。只是每年在圣马丁节时有个小集市。”

茂那从来也没听说过雷朗德。他意识到他如此轻率地迷了路。他几乎感到这很可笑。女人忙着在水池里洗碗，好奇地转过身来，直视着他，慢悠悠地问：

“您是这地方的人吗？……”

这时候，一位上年纪的农民出现在门口。他把一抱木柴扔在铺着方砖的地上。他像是耳聋，女人大声地给他解释着这位年轻人想要做什么。

“好吧！这很简单。”他率直地说，“哦，靠近点壁炉，先生。那样您不会暖和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老人来到了壁炉的铁篦子旁劈起木柴，以便把它们放进火里。他们给了茂那一碗奶和一些面包。茂那靠近铁炉篦，吃着。他很高兴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安后，来到这间简朴的屋子。他想着他的奇异的旅行要结束了。他甚至作了计划，稍后要带上他的同学们，回来看望这些勇敢的人们。可他并不知道来到这里只是歇歇脚，一会儿他又会走上不归路。

不久，他请求他们把他领到去拉莫特的大路上。之后，他慢慢地说了一些实话：他的马车和其他打猎人分开了。现在，他发现自己完全迷了路。

然而，这两个人坚持了好一阵，让他留下来过夜，到天大亮的时候再出发。他最终接受了。这时，他要出门把母马牵进马厩。

“您要提防小道上的坑。”那位男人对他说道。

茂那不敢表露他不是走那条羊肠小道来的。他本想求那位勇敢的人陪他一起去牵马。可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这让他打了个踉跄。然后他走进漆黑一片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