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藏身之所
夜已深,河中城西北角一处偏僻院落,一个黑影翻过院墙,轻盈落在院中。这处二进宅子的情况,安亦昉已经探查清楚:独门独院,大门兽面衔环上挂着的锁已经生锈,门檐下的灯笼只剩竹架,院内寂静无声;南面临街,北面紧挨着坊墙,与东西相邻民宅之间各有一条小巷。
安亦昉贴在影壁上,四周并无犬吠声,慢慢拔出刀,穿过月亮门进入内院,在月光下沿着游廊绕到东厢房,透过破烂的窗户纸窥视屋内,然是正房、西厢房,确认整个宅子里没人之后,折回西耳房,用刀插进窗缝,“啪嗒”一声撬开窗户,跳了进去。
这是宅子主人的书房,屋里散落在地上的书籍、笔砚和瓷器碎片,定格在主人一家匆忙离开的那一刻。还刀入鞘,安亦昉轻轻搬了把椅子顶住房门,从地上捡起两块瓷片插进窗缝,然后解下身后的包裹,坐在东面书架和北墙的缝隙中,紧绷的身子和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从东京出来已经七个多月,今日终于得进河中城。不论是城外的大军围困,还是城内的饥民遍地,都能看出李守贞大势已去,河中城危在旦夕。眼下当务之急是暗中找到二位小姐,至于之后的事,安亦昉也没有清晰的谋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城里的夜晚静的吓人,安亦昉从怀里拿出笢子,理了理头发,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睡意来袭,双臂抱在胸前缓缓睡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整个河中城似乎没有一声鸡鸣。安亦昉活动几下僵硬的身体,起身来到床边,看到院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
把羽箭、横刀、粮袋等随身之物包在油布中,仔细藏在纱橱后面,取下窗缝的瓷片,跳到院子里。绕过正房前的腊梅,穿过青砖铺地、满是枯枝败叶的院子。在厨房外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坐在井台上洗干净昨晚粘在手臂和脸颊的血渍,从厨房找出一个瓦碗,就着凉水吃起干粮。吃了一半,想起昨晚城内饥民抢夺军粮的惨状,包好剩下的干粮揣进怀里。
在厨房中角落里,几根柴火中插着一把一尺多长、锈迹斑斑的柴刀,安亦昉把碗里喝剩下的水淋在刀上,在碗底“锵锵”地磨了两下,侧耳听听屋外,安静如初,又磨了几下,看看刀刃,擦拭干净藏在长衫下。水囊装满之后,把桶里的水均匀泼洒在厨房门前,带上笠子帽,出了月亮门来到前院的西墙边,挪去花架上枯枝歪斜的白底青花瓷盆,踩上花架攀住墙沿,见外面没人,纵身跳到墙外。
西面是一条不到一丈宽的小巷,安亦昉往南走到街上,左右无人,先来到西边那处宅子,见门环上挂着锁。回身往东走,经过自己藏身的宅子大门,看到没什么变化,不做停留,往北拐进东面的巷子,来到昨晚翻墙入院的位置,用衣袖抹了抹墙上的脚印。然后走到东邻的宅子大门前,用手轻推,发现门从里面闩着,正了正帽子,沿着笔直的巷道,疾步往东边的大街走去。
右转踏上大街,安亦昉脚步放慢,顺着街边朝南缓缓走去。城中萧条,大衣行、秤行、绢行、秋辔行都已歇业,饭店、柜枋、珠宝行也都关门,只有一家当铺店虚掩着门。
巳时过半,大街上行人寥寥,毫无生气,只能从牙中军密集的巡逻队上,看出这并不是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