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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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巷

七月转瞬而过,自从那天之后,时雨有一个多礼拜没见到黄丽,下个季度的房租到是一分不差汇到了时雨的账户上。至于这位二房东家的侄女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问二房东也只说她不清楚,大概是回老家去了。

时雨摇头冷笑,连带着手腕上挂的长柄伞一阵摇晃,海市的八月常有雷阵雨,她出门都会带把伞,而这位看上去温婉的学姐也和阵雨一样难测。

时间是晚上十点,时雨刚刚结束打工,穿过外滩最大的露天停车场就是她住的雨巷。雨巷所在的西区和南区交界处地势较低,路旁遍植梧桐和樟树,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一下雨就更加潮湿阴冷,所以才叫雨巷。

停车场里光线黯淡,时雨借着车玻璃的反光仔细观察了一遍手上的枪。这支枪正是她上个月从喷水池捡起的,之后又送到了私人侦探社调查一番才取回来。空枪在指尖旋转更为轻巧,谨慎的几颗子弹已被收走作为调查费用了,可调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量产货,”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侦探社情报员说:“整个外滩大概有三百把。”外滩只占了西区的三分之一,西区又占了海市的三分之一,这么一算,从枪上追查线索注定白忙一场。

这也是为什么一名少女大晚上拎着枪走街串巷却不会有人拦住她询问,毕竟夜幕降临只预示了外滩白昼的开始。

“咦?”看来还没有白忙活,时雨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点开侦探社刚发来标注阅后即焚的讯息。讯息上是那天滨江大道上火拼的八人的个人情况,时雨选择性略过前面五位生死不论的喽啰,重点落在后面三人身上,三人分别是近十年新兴的两拨大帮派的副手。

时雨打开备忘录,简单记录下三人信息,惹不惹得起还有待定论,她更好奇的是白教堂怎么会惹上这些人?想借她的刀杀人,可以,但她至少要知道缘由。

停车场外灯红酒绿、喧嚣不绝于耳,停车场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时雨走到后门时脚步就停住了。她扫一眼靠墙放着的大垃圾桶,边扎起头发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墙边,左手轻抬,将晃动的长柄伞握在手里。

一墙之隔,墙后的声音已经十分清晰,时雨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人不满的咂嘴声:“啧,什么小娘,要老子好等!”

“你可闭嘴吧,”另一个人细声细气的,好像是他上司:“自己管的人没本事儿,还抱怨个屁!”

“得,您是老大,您说了算!”先开口的男人立马认怂。

“哼!”

时雨估摸着对方的位置,一脚踩墙角一脚踩垃圾桶边沿,右手往上一攀,轻松跃上墙头。离墙最近的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枪。

时雨艰难闪避,还以一枪,是真的把整支枪朝他脸面抡过去,瘦高个反应不及,正好中招,立马倒地。原本和他赌气背向而立的矮胖子慌忙来救,一枪未开,就被时雨伞尖一戳挑落。那伞尖隐藏的刀刃仿佛附骨之蛆,甩都甩不开,瞬间划过他整条手臂。

矮胖子大喝一声,左手一拳头砸向时雨膝盖。时雨收伞,手攀墙一跃,一脚屈起踩对方拳头,一脚直踢向他面门。矮胖子战术性后仰,时雨立即脚上加力,想要借势踩他落地,矮胖子变拳为抓,仍旧不离时雨的腿。

可惜时雨已经一脚踩住他胸口,另一脚呈金鸡独立般微收,而后伞尖疾出,伤他手筋、肋下,最后落在他腹部。时雨双手握伞狠扎,双脚离地避开矮胖子双臂合围,而后腰腹一旋,一个后空翻擦着他的肩头落地。矮胖子被时雨大力拖到,倒地的时候贯穿胸腹的伤口也一并迸出血来。

时雨在喷血量变小后才拔出伞来,一边拆散伞骨一边往垃圾桶方向走,路过瘦高个身边的时候还顺便捡起了枪。

她的伞和其他伞最大的不同在于:伞柄上的开关不止控制伞的开合,也控制伞尖的刀刃。她取走伞柄和主伞骨,将其他部分仍在垃圾桶旁。而后从后裤袋摸出一包火柴,划开一根,点燃垃圾。

在火焰熄灭前,时雨将擦手的纸巾也扔了进去,然后按下快捷拨号,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时雨也只是说了下地址。

一分钟后,巷子的另一端跑来两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清一色寸头、背心和牛仔裤。两人一见时雨就点头打招呼:“雨姐。”

其实时雨比他们还要小好几岁,不过不打紧:“辛苦你们了。”

“没有的事,您慢走。”

时雨脚尖点点垃圾桶旁快要熄灭的火堆,其中一人会意走过来,另一人则蹲下观察躺在地上的两人。有垃圾桶的地方就有清洁工。时雨不再多留,绕开他们往巷子里走去。

作为西区最老的街区之一,雨巷的房子房子大多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貌:青石板路,白墙黑瓦,沿街店铺和条件好些人家的则是两层楼小平房。参天大树和屋檐上时不时洒落几滴雨,落在石板路上,成为恒久不散的雾气的源头。

只有巷子中间位置的大宅是个例外,三进的江南庭院,外部看不出什么,只是进出都有人盘查。时雨路过门外简单贴个“柯宅”铭牌的大宅时,朱漆大门外的狼犬耳朵动了动,而后一跃而起跑下台阶,到了跟前嗅了嗅而后欢快地叫了一声,绕着时雨转起圈来。

“呵,”时雨轻笑,弯腰摸摸狗头:“还是你乖。”

“咳咳咳。”柯宅内有咳嗽声响起,紧接着是轮椅转动的沙沙声。

时雨起身冲一门之隔的主人家问好:“老爷子,您还没睡啊?”能让时雨用敬语的人不多,柯宅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而自己刚才打的电话,老爷子必然已经知晓了。

“明日怕是有雨,老寒腿受不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你出门记得带把伞。”时雨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细长的主伞骨远远看去像一把冰冷的利器:“好,那您早些休息。”时雨缓步走开,离了柯宅有些距离才稍稍松一口气。

雨巷不算长,总共不过住了十来户人家,巷子的尽头是有“小外滩”之称的光明路。早几年有个开发商想把对面的老房子全拆了改建成新式小区,建了还没一半就以资金不足宣告破产。开发商逃之夭夭后,对面就只剩下几幢烂尾楼。

光明路这一面倒是生意红火得一如往常,老远就能听到打麻将哗哗声、叫卖声、吵架声,间或还有些网红神曲流出。时雨住在一家服装店后面,隔壁是奶茶店,和服装店隔着雨巷的是家网吧,与别的店铺相比,这里还算安静。

她走到服装店侧门外,还没掏出钥匙就忍不住纳闷地叹息一声:“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么?”怎么短短一条巷子,巷头巷尾都有埋伏啊?时雨暗自吐槽着皱眉转身,当她看到来人的时候反而脸上一僵。

“怎么?”网吧屋檐下慢悠悠踱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我不能来?”男人叼着烟,一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一手插在兜里。他摘下烟头,扔在路灯杆下,边随意地用脚摁灭边仔细打量着时雨,自然也没放过时雨手里的伞柄。

时雨没打算避开他眼里显而易见的研判,也避不开。忽明忽暗的路灯光下,老男人泛黄的T恤外面披着的,赫然是货真价实的警服。

“能,当然能。”时雨冷笑着开口:“神仙下凡得挑良辰吉日,阎王爷倒是不用。”

“哼!小屁孩,还是嘴上不饶人。”阎谬不以为意,又摸出一根烟,却只是叼在嘴上:“说正事。”和老男人出道的时间相比,还不到二十岁的时雨当然只能算是个小孩,她也懒得辩驳,只是倚靠着铁门,空着的手摆了个“请讲”的手势。

“你哥下礼拜五假释。”阎谬说完点了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时雨愣了愣才应答一声,面上的惊疑不定中还掺杂着对他的警惕。

时雨甚至没和老刑警道谢就进门了,反而是阎谬还在路灯下站了半支烟的时间才叹息着走开。

光明路上依旧喧闹如常,并没有因为谁的来去有所改变,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形形色色的过路客。就像在光明路上,黑夜永远比白天更为光彩夺目。世间本就如此,荒唐中自有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