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刑警
阎谬拐进滨江大道后一路往北,两车道变成了六车道,堵车还是依旧。第三次卡在红灯前的时候,路边的酒吧刚好在放《一路向北》,有些年头的歌让他不自觉的侧脸看去:酒吧门口,一个瘦高的男青年刚刚掐灭了烟,拦住一位过路女子。
青年宽松的T恤和前倾的姿势显得他有些驼背,眼镜的反光又让人看不清楚脸,说得好听点是有几分随性,说得难听点就有些猥琐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和路过的女子认识,两人甚至聊了起来。女子一摘下墨镜,酒吧门外来往的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穿着随意的宅男和穿旗袍的美女,好像两个次元的两人站在一起,自然引人注目。男青年也察觉到了,没说几句就和女子道别,目送着女子往光明路方向离去。
青年转身离开的时候,阎谬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颇为熟悉的年轻面孔。
老刑警不紧不慢地跟上前面挪动的车队,顺手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你还在看档案么?”对面的回答如他所料。
“帮我看看她那个邻居叫什么?”
“不是网吧的,另一个。”
“好,”阎谬缓缓调转车头:“没什么,你早点下班吧。”往回开的时候他果然又看到了那个旗袍女。他将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等着女子走远一点后又继续开车跟上。
阎谬已经年过半百了,到了这个年纪的老刑警脑子还没和肚子一样拥堵不堪,那多半是有些本事的。他承认自己的确如此,所以才能在西区分局当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所以才会更加谨慎,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黄,丽。”他眯起眼盯着那迷人的背影,像吐烟圈一样轻声吐出这个名字。
服装店后院的小平房里,时雨刚刚装好新的伞布,准备洗漱完就去休息。一个电话刚好打了进来:“喂,谢老板?”
“可别,”电话那头的男青年不满地说了一句,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我刚看见你邻居了。”
时雨停下了挤牙膏的手:“在哪里?”
对面报来一个地址,离她不远,时雨放下牙膏牙刷,还没走出三步路,对面又急了:“哎哎哎,你可别现在来!”
“为什么?”时雨把钥匙踹进兜里,走到了门口。
“阎王爷来找过你了吧?”男青年坐在路边的栏杆上,对着车流说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话题。
“刚走。”时雨明白过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而后继续回到卫生间,挤,牙,膏。
“咚!”这牙膏也太难挤了吧,时雨直接往洗手台上一甩。
“你干嘛啊?”反倒是电话对面的谢老板被惊了一惊,从路边栏杆上跳了下来:“生什么气?”
“没有,”时雨好容易挤好牙膏,用抹布擦了擦洗手台上溅出来的痕迹,沉着脸道:“牙膏太难挤了。”
“别啊,”他毫不掩饰笑意:”生气会长皱纹的。”
“少来,还不如帮我催催侦探社。”
“你在那里买了情报?”对面纳闷道:“那买家催货,天经地义!”
“我催了,”时雨往口杯里灌满水:“你和他们更熟。”
“行,我去催,小姑奶奶。”
“还有个车牌号。”
“怎么不让侦探社查?”
“查车是另外的价钱。”时雨无奈道:“我穷。”
“算了,套牌车他们一般也查不出什么。”被称为谢老板的男青年看了眼时雨发过来的号码,又顺手回了个视频过去:“我和黄丽说话的视频发你了。”
“谢了。”
“别跟哥客气。”
“可别,”时雨学着他的语气说:“我哥下礼拜回来了。”
“那也一样,”电话那头忽而传来一声叹息:“回来就好。”
挂掉电话后,时雨点开了视频。不得不说,谢老板能当上老板还是有些本事的,视频几乎怼着黄丽的脸拍的,而被拍的人完全没察觉到,神色自如地和谢老板对话着,只是对话里能得到的信息和二房东说得别无二致就是了。
时雨关掉手机,抬眼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才伸手揉了揉眉头,终于开始洗漱。
阎谬回到西区分局时,门口的大钟早就划过了零点,楼道里只有几间办公室还开着灯,照亮门口的一小片黑暗。三楼最里间是组长办公室,阎谬却先打开了最外间的门,果不其然看到靠墙的座位还有人在。
歪倒在那个座位上的是个白白净净的青年,似乎因为办公桌没法容纳他的长腿,只能侧身趴着,睡得横七竖八。
阎谬扫了一眼他桌上堆积成山的档案,拿过最上面一份,是黄丽的,只有语焉不详的薄薄两张纸,完全比不上底下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档案盒。
他随意瞟了一眼,其中一个档案盒露出一个“时”字。阎谬轻咳两声,见青年没有反应,又卷起那两张纸,大力敲了敲青年的桌子。青年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眼睛半睁着先敬了个礼:“队长好!”
“行了行了,”阎谬又用纸卷敲敲他胸口:“别在这儿瞎用功,都让你早点下班了。”
“是,队长。”青年的脸上立马挂满了失落。
“当刑警不是从档案堆里当出来的,”阎谬:“以后多去现场转转。”
“是!队长!”青年脸上的失落一扫而过,差点没激动地再敬一个礼,只是被阎谬又敲了一次脑门作罢:“下班!回家!”说着把纸卷往他桌上一扔:“这人查不到什么就别浪费时间了!”
“好嘞!”青年欢快地收拾起档案,还不忘冲着阎谬的背影高喊了一声:“明天见,队长!”
第二天果然开始下雨,一下就下了三天,只是下雨对时雨来说从来构不成烦恼,相反,雨水更容易冲洗血迹。相比下来,即使住在楼前楼后也见不到邻居黄丽一面,这才让她更加烦恼。
天气好容易放晴,时雨也终于有时间去打工赚点生活费了。就连去打工的路上,她也默默算着这个月的工时。
她打工的地方是外滩的一家清吧——AKbar,名字有些吓人,内里装潢倒是走的复古风,白天就像个咖啡馆,黄铜把手的玻璃门与红顶白墙的小洋楼相得益彰。清吧从下午五点开到凌晨三点,时雨一般从四点工作到九点,不太忙的日子和工作日就到十一点,混一顿夜宵和几小时工时,老板和她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天时雨也是这样打算的,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