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长熙无绪（二）
七月初三，我坐着轿子进了东宫。
夜晚，太子还在前殿，我端着酒杯笑着，我想我一定笑得很疯狂，因为兰芝木奚都一脸惊吓。
我喝下那杯酒，赵含璟，我陪你慢慢玩儿，但先死的一定是你。
我发现赵含璟似乎挺喜欢我。
他说他以前见过我，不过我应该不记得他。
我心中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但我表面还是装出一副很爱他的样子。
九月中旬，太医说我已有身孕，好戏就要开始了。
祭天那日下着小雪，回来的路上太子遇刺，我帮他挡了一剑滚下山坡，醒来后孩子没了，但太子很激动，说此生唯我一人，就算以后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呵，倒是个痴情种。
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好，虽落下病根，但也值了。
太子现在十分信任我，连处理公务也不避着我，虽都不算什么机密，但我还是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皇后也待我亲切许多，渐渐放手让我参与到他们的人中。
于是我便顺手将眼线撒进去——那是祖父留给我的，那些权贵簪缨世族中或多或少都有，有的甚至传了三代，帝后身边也有。
还有一支短笛，信中说是可凭此物请他曾经的学生帮一些忙，哪些人、能帮到什么程度的都有。
我的势力渐渐渗透各个世家权贵，尤其是皇宫和皇后党羽中，虽人微位卑但亦可燎原。
我查到了伯父被关押的地方，但那里有重兵把守，救人需从长计议。
只是没多久，坊间便流言四起，说太子弑君篡位，翼城靖王起兵。
靖王赵煦，宗室子，年二十有六，算是太子皇叔。
他率军直奔皇都，一路散播赵含璟通敌叛国致使八万万将士惨死、诬陷忠臣满门被诛、弑君篡位的言论。
丞相萧行言此乃逆臣谋反之借口，没有证据的诬陷。
洛然果然没死，她现在是靖王妃。
是了，洛然喜欢的一直是靖王，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她是打算悔婚的。
我之前虽有听说，但不知这女子是洛然，当时玉碟上书的是“晏洛然”，因为音像所以我记忆深刻。
她是最好的人证，但也不够，因为她是“逆臣之女”，还是靖王妃。
于是我命人向靖王透露伯父尚存于世、就在赵含璟手中的消息，并答应可以帮助他们救人，但并未说我是谁。
靖王一面派人夜袭皇宫引起骚乱，一面带人营救伯父。
那时我正巧也在，赵含璟突然说想看我舞剑，我们毕竟“恩爱情深”，我便应了。
正拿起剑，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御花园一片混乱，我却瞥见有一人身形似故人，一时怔愣。
一个黑衣人刺向我，赵含璟挡在我身前手挨了一剑，他护住我，问我伤着没有。
我见那人拔剑而来，刺向赵含璟，一个侍卫也正刺向他，不知为何我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他侧身挥剑避开，同时恰好躲开那侍卫。
我心中暗松口气，转而看向赵含璟，焦急地询问他伤得如何，赵含璟大为感动。
正巧羽林军赶到，黑人们撤离，赵韩璟下令放箭，一个不留。
我闻言心惊肉跳，心绪纷乱间计上心头。
见赵含璟追过去，我便也追在他身后，黑暗中不小心踩到什么崴了脚，没稳住跌进旁边的水池里，早春三月的水，还有点寒。
木奚立马下水救我，兰芝则惊呼“娘娘落水了”。
已经跑远的赵含璟吩咐了句什么，又转身跑回来。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飞跃在屋檐间的那人回了下头。
没想到这一落水竟染上风寒，反反复复不见好转，等好起来时，听说靖王军已攻至嘉阳。
伯父被太子囚在牢中折磨三年的消息泄出，叶太妃和现今第一皇商叶骁也站出来指认赵含璟弑君，不仁不义不孝之名坐实。
话说我进宫三年叶太妃一直住在行宫未曾见面。
成太子妃后，外祖母家便与我疏远，去年祖父以年岁过高为由辞官，这个大表哥也不见踪影。
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场景。
在靖军的攻势和我（暗线）的配合下，靖军几月后便抵达皇城之下。
然而，靖军中有内奸，洛然被抓。
靖军因此止步于城门下，并应要求后退十里。
这时，靖军中传出消息——前燕国公世子回来了。
长熙……（燕洛卿的字）
又过了几日，靖军派出一人谈判，正是洛卿。
赵含璟突然让我上城墙，并将洛然挂在城头威胁他。
这个小人！不过倒也正合我意。
我命人将洛然挂在城墙上。
象征性的说完几句后，望着城下的洛卿，我突然抽刀斩断绳子。
“洛然”坠了下去，嘭的一声，开了花。
我看见洛卿瞬间眼睛睁得大大的，发出一声怒吼，城里城外一片哗然，一支箭破空而来，那一刻，我竟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洛卿，没有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木奚扑倒我，护着我走下城墙，两军交战开始。
靖王对洛然倒是有几分真情，两日内便破了皇都直逼皇宫。
赵含璟带着我和几个心腹连夜出逃，半路上，洛卿带兵追来……
听过外祖母许多故事的我并不信神佛，但因为洛卿，我在佛前日夜祈祷。
我先是求佛让我顺利嫁给他，后来又求佛保佑他平安归来，最后在决定嫁给赵含璟时砸了佛像。
我想佛是仁慈的，他没有计较我先前的不敬，虽然过程曲折，但他慷慨的满足了我所有愿望。
那日被挂上城墙的，是我一早备好的死囚，为的就是加快靖军攻城。我命木奚看好洛然，在赵含璟死后送她回洛卿身边。
嫁给赵含璟的这些年，我送过他许多小礼物。所以他至今没有子嗣，所以，当我快死时体内的母蛊会让子蛊杀死赵含璟。
在洛卿怀中失去意识后，我听见洛卿喊我萧小姐，一如初见那般。
睁开眼，我恍惚回到那年上元节，彼时还是少年模样的洛卿就站在我眼前。
成为皇后的第二年，我无意中得知祖母去世背后的阴谋，这一次，我守住了祖父祖母，也在及笄后如愿嫁给洛卿。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那天，少年当着满堂宾客郑重承诺，此生唯我一人，绝不负我。
洛卿要出征了，但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他，我会和他一起平安归来。
再不济，共赴黄泉。
我知道洛卿定是舍不得的，因为他答应过要和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