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变
外面的打斗声什么时候变小的我不记得,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我们才安全,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人叫我的名字,昏昏噩噩迷迷糊糊的,脑袋沉的慌。身上直打冷颤,但明明一点都不冷。
等到恐惧感完完全全退出我的感知里,外界的声音才开始慢慢灌进耳朵。
完全清醒的时候,小橘正准备把我从地上拽起,许是注意到我眼神已经清明,她唤了唤我,我应了声,然后在她的帮助下起身站好。
转头望悠悠,她的情况就没有我那样好了。
待我站定后,小橘小霜一起去拉都没能让她起来,我正欲去帮忙,只见那灰色身影在悠悠后方,似轻轻拎着她的腰部就拉她起来了。
可她哪还有劲儿啊?软绵绵的靠在那灰色身影身上。
我站不住了,走过前去,礼也忘了怎么行,好像拱手一番,“秦兄?!”他点点头。
“你这性子怎么还不变变?”他挑眉,“将来你可要做我夫人的,也不“收”着点儿?”
“……”
“……”
“咳咳咳……”
我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秦兄莫要乱说!”
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救命救命救命……
估计是看到我脸色不好,他也就没在开玩笑。
“这位小姐……”
悠悠一直没缓过来,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儿!
小霜走上前去扶,还没扶到呢,秦兄就先冲她开口了。
“姑娘家只怕是力气不够……”悠悠靠在他身上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小霜红了红脸。
“还望莫怪!”说完便一把扛起悠悠,快速一翻一转,像背米袋似的,背着悠悠。
“快些带路吧,有点沉……”
“?”
“?”
“?”
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你也知道人家是个姑娘家,就不能说的委婉一些吗……”我白他一眼,“明明是你自己身不强,体不壮,还怪人家姑娘!”
“你也知道,”他把悠悠往上颠了颠,“我一直这么直白,改不了,也不想改,除非……”
他盯着我,眸子有点黑,有点深,有点……过于直白……
小橘搀着我,被我拎着往前飞走,丝毫没注意到后面那人脸上的笑,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苦三分自嘲,着实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又停住,把背后的姑娘再次往上颠了颠,“姑娘,真的……有些沉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尴尬的很,不过好在杨楼离悠悠家隔的并不算远,确认她安全到家,我的心放下来了一大半,只顾着往回走,全然没看长都那位。
“喂喂喂,什么意思?”他大手一拦,大步一跨挡在了我前头,“我都帮你把这位姑娘送回去了,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似乎很是激动,脸上都红一阵白一阵的。
今日我也不想逗他,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去逗他了,又迷迷糊糊的对他拱手行礼。
“今日之事,谢过秦兄。”我轻声说道,真的没力气了,“待回到长都,必请秦兄吃杨暮楼的上上席……”
反正没扯谎,所以很大方的望着他。可谁知我才话音刚落,他就像是极不耐烦的“嘶”了一声,我这么诚心,怎么还不给面子?我有点挂不住了。
却见他猛地捂住腹部,向我招手,示意走近他,我照做。他把手看似轻巧的搭在我肩上,却让我身体重心猛然下移———他是对我的承重能力太有信心了吧?
“秦兄,你怎么……”
“疼……”没像在说谎,“搭一下,快走……”
只见他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捂住腹部,催促我快些走。
回到府中,母亲见到秦兄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见他来了,先是喜,细看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马就请了大夫,着人扶他,去客房休息,满脸的担忧。
再把我左看右看,准备把我转个身时,这才发觉我的手腕被勒得通红,亲自拉过我,去她房中涂药。
她边涂,我边讲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母亲满脸担忧和心疼,最后也不忘派人送几颗红参去知州府。
长都那位也只是些皮外伤,只是腹部受了一拳,还需好好歇息。
只过了一阵,外祖就回来了。
事情他也听说了,只是现下容不得再怎么想,街上的安护防范加强了,安抚工作也在进行。
不到晚膳,上面的那位就已经派出最紧急的飞命,直接送到了皇甫府门口。
外祖收下飞令后,脸色极为不悦,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次日清晨,直接一身朝服上马飞奔长都。
哦!忘记了!
外祖因长驻灵贝的原因,只用三月上一次朝,就算逾期,也只用休书一封呈上去即可,上面那位也并不会怪罪。
哎,也不知道飞令上面写了些什么,让外祖如此着急。
估计昨夜都没睡好,不!可能…外祖……他都根本没有休息……
外左前脚刚离开,长都这位就也要离开了,外祖母和母亲极力想留他好生静养,他却一副什么都不要紧的表情外加几句什么,
“终是外男,多有不便”,外祖母也没再说什么,母亲却想让我去劝,怎么可能?但还是招架不住……
最终我站在了客房门口,准备酝酿几句,问他什么时候赶紧走,正想着呢,门自己开了。
我:“……”
开门的人:“……”
还是那人先开的口:“怎么,想留我?”
我:“……”内心都说了几十百遍真自恋真无语,但是表面还是很淡定的。
“秦兄何日离开?”我朝他露了个大大的微笑。
他只一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我仔细想了想,令堂想让我好生静养,我又何必非要赶这几日呢,你说是不是?嗯?”他冲我挑眉,好像他特别擅长挑眉,总是在挑眉。
我起了身鸡皮疙瘩,怎么还反套路我呢?这个人真是……实在可恶!
看我半天没出声,他又说了,“若是你想我走,我走便是。”
我没听错吧?看着他的眼睛都大了一圈儿。
“你同我一道回长都,今日即可启程。”果然,还是高估了他。
“怎么?”又在挑眉,“你不愿意?”
“你一个七尺大男人,一个人来回去还要人陪,怎么?怕水里的妖怪还是陆上的贼?你可别告诉我你害怕水……”
“沈鸢鸢……”
他叫我名字了,我及时闭了嘴。
他从不轻易叫我大名,除非是我先去招他去惹他,只因儿时他落过自家院里的池塘,当时他正一人玩着,不小心从观赏桥上掉了下来,又怪他家塘修的那样深,在里面泡了好一会儿才被寻来的侍卫给捞上来,自此他就怕水。
这次也不知是如何来的灵贝。
“走不走……”
“走不走?”
我俩同时开口。
“不走?”
“不走!”
“……”
“……”
“为什么要我跟你走?”我问他,他只很平静反问我道,“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嗯?很……严重吗?
“你可知,这次来捣乱的是从夷国来的?”
“?????”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外祖在灵贝这么多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那上面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么清楚发生了何事,难不成……
此时我的脑袋里蹦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答案———灵贝有人……灵贝有人!有……有上面的人……
我抓住那人的手,用瞪圆的眼睛盯着他,他平静的脸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猛地后退,踉跄了几步,那人反手抓住了我,“你也知道,朝中不少人觊觎你外祖,不如说是你家,什么情况也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
他拉着我的胳膊,让我靠近了他一些,只用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只怕这次你外祖上朝,有人会趁这次事件大做文章,到时候怎么样可……”
“那你能帮我打探打探消息吗?”我平静下来,问他。
“乐意之至。”他勾起一抹笑。
“可是我母……”还没说完呢,就被他打断了,“自然是由我来说……”
“……”
也不知他如何说服母亲,让我同他一道回的长都。
反正回之前我写下长长一封信,递给了悠悠家的门卫。
衣服小玩意儿什么的都没有心情收拾,只带了几件寻常衣物首饰,直接上了马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直接上船。顿时一惊,直接伸手掀起了帘子,却不见先前骑在马上的身影,正准备下车时,那个人的声音响起,“找什么呢?”轻松中带着一丝调侃。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好心关怀一下,某位仁兄怕水而已……”
欲回车内坐好时,却无意间瞟见他的手正死死攥着马车前头的驾栏,因为过于用力,手关节被握的泛白。
“……”明明就是怕嘛,嘴也真是……
见状我也就颇为大度的不和他计较,卷好裙摆,坐在了帘前,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望他忘记自己先处水上这件事。
不过聊的是真的久,久到他把近些日子长都的风吹草动都讲了个遍,我在灵贝发生的趣事也讲了一遍,过了好一阵才远远见着了岸的边边角。
因为我俩迫切的急需反都,所以走的是条水流稍急的近道。
我一见着了岸,很是兴奋,故想也没想直接从前室跳了下来,可浪像要捉弄我一般,船身直直的晃了晃,我一个没站稳向前,稀里糊涂的停不下来的“走”着,可,可前头是一个也遭浪迫害的大木桶,径直躺平向我滚来。
我,我…我我……我……
我停不下来啊!
“秦…秦肖!”我不由自主说出了他的名字,他却似没听见般,也没人来拉我。
“秦肖!秦……秦肖!秦肖秦肖!”我怕的闭了眼,但只觉我胳膊肘那一重,朝着反方向一拐,我被拉离了木桶地带。
我小心翼翼睁了眼,发现秦肖正盯着我看,好像嘴角还微微上扬。
我:“……”
他:“……”
抓着我的胳膊肘有点用力,有点疼,我蹙了蹙眉,他像是有所察觉松了手,没说话了,气氛有点怪。
我便开口:“……多谢……”
“别忘了应我的上上席。”
“那……你也别忘了……”
“自然不会忘。”声音很是肯定。
(二)
就这样又稀里糊涂的上了岸,上了车,待到了一间驿馆,只呆了一晚,第二日直到傍晚便火急火急赶回了长都。
在路口告了别,我便恨不得立马到家门口。
到了沈府门口竟发现府里还有微弱的光线,这么晚了……
小橘扣了门后,守门人立刻就给开了门,进府后,发现爹爹的书房中灯点的正亮呢。
“姐姐?姐姐!姐姐!”一道清稚的童声冲来,“姐姐!”
接着便是一团小家伙儿猛地扑到我怀里,哎哟!扑的我往后都退了两步。
“你怎么这么晚都还不睡?嗯?”我蹲了下来,和那小人齐平。
“姨娘今天没陪我睡呢!我睡不着……”那小人朝我嘟着嘴巴,我摸摸她的小脑袋,茸茸的头发披着,摸着很是舒服。
我一扬嘴,“走,今日和姐姐睡如何?”我捏着她的小手问她。
“好啊好啊!”说着小手便环上了我的脖子,“姐姐真好,我要和姐姐睡!”
我两手抱住那小人,“走咯,和姐姐一起睡觉咯,但姐姐要先沐浴,你等着姐姐给讲故事如何?”
“好耶好耶!姐姐最疼妉儿啦!”
收拾好躺好后,我看着一旁睡熟的小人儿,杏脸桃腮的让我忍不住啄了她一口。
妉儿她为齐姨娘所出,说起齐姨娘,她还是祖母家的远房侄女儿,她投靠并照顾了祖母快有十年,在祖母临终前,把她托付给爹爹,让爹爹好好对她。
当时母亲也还大度,我也已经快三岁了,满院子跑!爹爹就把她带回府中,两人过的倒也还彼此客客气气。
在六岁那年,我多了个妹妹,爹爹给她取“妉”字,想让她快快乐乐。
母亲也并无不喜,只是父亲拉她到房中密语大概有一个时辰,母亲也拉姨娘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反正姨娘这么些年都本本分分,五年来一直为母亲端茶送水,从未逾矩,母亲对她也客客气气。
第二日起来,发现昨夜原来齐姨娘一直在宽爹爹的心,安慰他不要多想不要瞎想也不要乱想,直至他上朝。
不过都到了饭毕,爹爹都未归,我很是着急,隔壁的李大伯今日刚上任督察御史,听找来我家的李夫人说,李大伯也未归家,我顿时心猛然一惊。
就算是有政务要议,留下官员用饭后,再怎么商议也不至于太阳落了山都不放人吧?!
莫……莫不是……
我也不敢乱想。
可是这才想到,外祖这两天也没见着他来沈府歇息,往日他回都报告完总是要来的,问了姨娘才之外祖两日并未来———他一直都在宫中!!!
“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急得不行,这时说巧也不巧,有人递了条子和包袱来。
展开一看———
“宫中疑变,明早上朝之前换好衣服在门口等着。”
是秦肖的字!
包袱中自然是衣服了,只是这……消息着实令人不解。
宫中疑变?宫中?疑变?变?怎么变?我愣住。
一没人报,二没敲钟的,只是外祖和爹爹此时完全没信也容不得我多问,宽慰了姨娘和李夫人几句,便回房中早早歇下准备明早赴约。
第二日天还没亮鸡也没叫,我换好衣服,利落的梳起了头发,望着镜中的“随从”很是满意。
以前出去玩这种主意出多了,装扮自然也不好次次叫小橘帮。
只留下字条,独自赴约。
反正就是让府中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轻轻推开门,早有辆马车候着了,那马夫见我出来,点点头,拉我上了车便出发。
爬上车,便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哟,没晚起还挺准时?”一抬头,一双亮眸便迎了过来,“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我白他一眼,“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
他盯向我,“先问一句,你怕不怕?”
有点认真,这是怎么?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你要去哪?”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去哪?”
他没立即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两个字,“皇宫。”
“????????”
我瞪成铜铃的眼睛都不想看他了,虽说玩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处玩闹,但也从不过火,这…这这这这次也太……
“我也并不逼你,我也知道此举有些唐突,但是……”他欲语又止,“现在下车也来得及,是我没考虑清楚。”
倒是难得向我拱手欠身,奇奇怪怪的。
“话也不说完,吊人胃口?”心中还是有些气愤的,没说清楚就把我骗出来,“……”
“宫中有变,所有臣子只进不出,消息出不来,你要是不怕,就同我一道入宫。”
?
什么?
我?他?这我……
说的如此轻巧,他胆子如此之大,真怀疑他怕水是装的!
只是我也说不上来,此时的心情,外祖父和爹爹都在宫中,现下什么都不清楚,倒不如……冒次险?!
“那……你又当如何进宫?”
他到像是知道我不会否定,从腰间解下枚玉佩递向我。
刚摸上这枚玉佩时,我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看样子是枚暖玉,但传递出的凉意,让它与众不同:透白色的料子,一丝红只从左下角一直向外延展,顺着纹样,拿远来看,倒像是朵什么花。
正盯着起劲儿呢,玉佩被抽走了,“还没看够?”真是的,“再怎么欢喜也不能送你,因为不是我的!”
“……”真是……
“哦!”也压根没说想要啊!哼!
只是这东西怕是大有来历,看他有如此紧张。
拐了个大弯儿,一直朝前就可以看到那所谓的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