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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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魔都病人(1)

“你有多久没去魔都?”

刘良昆见我在高铁上就东张西望,完全不象一个经常坐高铁的人那样镇定。

“我怕做过站。”

“上海站是终点。”

大概从过了南京站,我就不断地向外眺望,希望能找到小时候美术课上画过的南京长江大桥。

他拿过我的手机,用地图定位:

“这样用不着趴在车窗上,可以轻松掌握列车所路过的任何一个地点。,也不会误下车。”

在上海站下了火车,我一看这人山人海的架式,説坐地铁更快。

地铁买票的机器边,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自动售票机,也赶不上不断从出口处涌上来的排队人马,比打出租车的还多出数倍,出口似一个永不枯渴的源泉。

刘良昆问我有没有下载“大都会?”

我摇摇头,马上在手机里找到这个小程序,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刷着大都会上的码进了地铁站。

“为什么他们不把这个码贴在卖票口?”

我十分不解。可能买票的钱立马归了地铁站,而平台的钱到站需要时间吧,所以尽管人山人海,也没有人主动提示。

看来他和当年的张乎一样,经常到魔都,都熟门熟路。

“我们去哪儿?”我问。

“当然先去宾馆放下行李。”

我又回到了当年于张乎住过的那家宾馆,几乎一代人的时光打它身边经过,它仍然气定神闲地傍着50米远的和平饭店,气质一点都没有改变。

这次我要了带窗户的房间。

进房间时,他和我説,休息一下,或都者我去打探下我们要去的地方,人家还在不在,而他自己要去一趟600号。

“我要去看下老师,晚上要是回来晚了,你就一个人吃饭吧。今天要是拜访完病人,我这边就结束任务了。”

放下行李后,我们分头行动。

从前台拿到新的上海地图,上面很清楚地标明了地铁位置,现在坐地铁到哪里去都很方便。

虽是初冬的天气,但南方还有最后一拨小阳春,阳光一出来,棉衣就穿不住了。

徘徊在梧桐树下,它们已退掉了片片铠甲,露出了枝条的筋骨,分属于从主干上分出来的不同枝条,粗细叠让,占领着城市的不同空间。挂在空荡荡枝条上的黄色小球,风一吹,种子飞了起来,离开了球体,贴在了麻雀身上,它也长了翅膀,骄傲地横渡这条有历史的弄堂。

通过铁栅栏,能看见二十多年前第一眼看见的草坪,依旧修剪得齐整,上面一片落叶也没有,院子尽头那株百年的玉兰树,粗大枝条快支撑不住发达的树枝,向着草地垂下。

我想象着小时候的吴寂寞,怀中抱着一只猫,或是一只小狗,站在二楼的阳台前,看着树上的玉兰花盛开,阳光给洁白而肥厚的花瓣增加了白的质感。

她穿着一件黑色与粉红色的毛线织成的条纹毛衣,长发在春风中飘散,逆光给她的轮廓勾出了一道金边,她的妹妹给她把头发卷起来,用发卡夹住,妹妹的巧手又给她用塑料绳子编了一条黄色的金鱼,尾巴能自由转动,两只鼓出来的眼睛,中间的黑点是她用黑笔画上去的。

这是妹妹送给她的礼物,她没舍得投河时戴在身边,把它放进了铅笔盒中,她还给妹妹留下了心爱的发卡,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平绒打成了花结,象一朵黑玫瑰。

我一样一样,拿出张乎给我的借条,他与张之的对话,以及张之找到了她藏起来的铅笔盒。

在江南公园的假山下,她最爱去的地方,她曾经钻进假山的洞中,趴在山石上写作业,这样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往来的行人,而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她也曾在这里对张之説:他们需要他的帮助,即马上有一个行动,需要一名殿后的队员,帮助他们观察是否有人尾随,而这个任务,吴寂寞争取来了交给了他。

她的妹妹把发卡重新戴在了头发上,她平静地问我:

“你和张乎找了二十多年,找到了谁出卖我姐姐的吗?”

看来她也根本不相信姐姐写的那张纸条。

“我相信,除了八个人,和其它出买他们的三个人外,还有第四个人,是的,他是第四个人,出卖了你姐姐。出卖了张之,也出卖了邓卫东,而正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拒不交待,所以吴寂寞会投水,邓卫东被打死,而张乎疯了,这才是合理地解释。”

“你和张乎为什么会不相信姐姐出卖了他们?”

“眼睛,那双眼睛。”

我看着客厅中,那张她的侧身素描,双眼散发出温柔的光。

“可惜她没有留下太多的照片,只留下了这幅路人给她画的素描,才能让我们感怀当时的岁月。”

“我能拍下吗?”我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我对于八个人的形象中,除去没有见到高红旗和邓卫东,其它人我都见过了。

我想这位热爱艺术的画家,一定是被她站在山石上眺望的侧影所吸引,忍不住用最细腻的笔触,画出了她的浓浓的黑发和长长的睫毛,并将这张得意之作,送给了画中的模特儿。

我仔细看了看,没有时间落款,也没有签名,只有一只像鹰一样的简笔图,放在几乎看不见的角落,以此来不破坏画的整体效果。

“真是一幅杰作。”我发自内心地赞道,这要是西城大爷在此,一定能从艺术史上分析出流派和高低。

“是的,这是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她把它挂在床头。这也是她生命终结的遗像。”

刘良昆赶到时,我和她已经交换完了张乎留给我的物品。

刘良昆一句话也没没説,就像我第一次来这儿一样,用眼睛四处观察这套花园洋房,最后他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幅素描上,惊叹太美了。

“你指的是人太美了,还是画得太美了?”

回去的火车上,我问起这个问题。

他思考了一下:

“两者都有,一幅好的作品,一定是模特与画师两人的默契配合,在合适的时间里发生的碰撞,只是它比照相机时间要长得多,所以要能不被模特发现他的笔触,只有两点:一是他们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到对他的眼神和画笔不再躲闪,第二就是他藏得太好了,没有被她发现,所以捕捉到了她最自然状态下真实自我。”

“你的两个病人问候过了吗?”

我想起来这么快他就和我一起回京。

“第一个病人为了让值班医生帮助他改报告,打了医生,但却无法拘留他,因为报告上写的他有病,他真的有病,病到不认为是自己动手打人,只能回到家中监管。

第二个病人,根本就没病,只是想体验一把在600号里住,装成病人的样子,搞直播,幸好鉴定出来了。现在的年青人,为了红真的是不惜一切手段。”

难怪他每天忙得脚抽筋,这要是全国的年青人都想当网红,寻找各种各样吸引人的刺激行为,真的很浪费资源,现在的病人,真多。

“你觉得吴寂寞是告密者吗?”我一点一点将他引入话题,就像当年张乎将我引入一样,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最希望的就是他来代替我,找到真正的告密者。

“时间太久,缺失了很多信息,比如为什么是吴寂寞第一个跳河,她本可以揭发完后,全身而退,离开那座城市,回到她出生的地方,仅管当时可能她的家已被分给了七八户人家,那也总比她在当地,忍受心灵的折磨要强;还有就是张乎和你们都不相信她写了那封信,那这封信是谁写的?模仿她的笔迹,不正是告密者做的假证据吗?但是为什么他或她要从吴寂寞开始,而且精准地知道她和张之和那个邓的关系,这一定是很熟悉的人,而且是平时谁也没有注意的人干的,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可能永远也搞不清楚。”

我突然想起,那张素描用的是白漆的老木框,一直挂在她的墙头。想到这,我站起来,从座位上拿下双肩背的包,我对刘良昆説:

“我还是要回去一趟,我相信一定能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