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红纸伞(一)

草细长的像是马鬃在随风柔顺的舒展。

红叶林中走出的女人，向着山谷走来。

她撑着红色的油纸伞，身上穿着的衣裳比红色的牡丹似的层层叠叠盛开，戴着的红色纱帽的里面，藏着一只会说话的青色的鸟。

是的，是一只会说人话的鸟。眼神像极了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的市侩伙计，藏在帽子里，漏出的缝隙里能看到冒着贼光的精明。

红衣女人看着灰雾翻滚的山谷，停下脚步。收起了红色的油纸伞，摘下了帽子，穿着青褂的鸟儿瞬间飞向了远方。留下一声长长的啾鸣，像是压抑久了的发泄，一气不知飞到哪里，久久未回。

女人抬头仰望天空，想要寻找男人的那颗星魂，但是她武林如何都找不到。

也许，他正在注视着她。

一想到这里，女人就浑身冰凉，整个脊背就不停地颤抖，强忍着发麻的脊柱，强忍着看向天空想要收回的视线。

男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在那个她不知道的某个方向，正带着冷冷的，近乎透明的纯粹目光，一动不动的地注视着女人自己。

人死了以后，就只剩星魂升到天上，闪闪烁烁，看着时间流逝的地面那些接近死亡的躯壳，成为自己的邻居。

女人低下了头，想喊出声来，想大声的哭泣，想跪在地上请求男人的原谅。但是，男人不会原谅一个背叛者，他不会原谅一个害了他性命的的人。

他绝不会原谅一个有着肮脏灵魂，肮脏躯壳的女人。

世界正在分崩离析，走向毁灭的男人，看着在他人怀里留下颤抖的女人。

黑暗遮盖了男人眼中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却留下了闪着白光的女人在黑暗中颤抖。

那时女人想，因为每天都要有在黑暗中煎熬死去的觉悟，所以宁愿在黑暗时，展露最后的资本，以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直到今天，女人依旧在害怕黑暗。灰雾升腾的天空闪烁着冷冷的光，她知道其中一束光正照着他，只照着她，那是她的男人。

她为求一线生机出卖的男人，也是她深爱的男人。或许，在最后的选择时，她曾犹豫，可那又如何？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匍匐在别的男人的脚边。摇晃着白的令人呕吐的光华，攀在那人的脚边，伸着舌头，等着黑暗的来临。

此刻，当女人穿着似血的红衣，或许其中就有一缕血线是她男人的心血而来。

当女人沉醉在那个男人的怀抱忘乎所以的时候，她的男人死在了她的脚边。当女人和那个男人陷入天地雷火时，她的双手双脚沾着她男人的血，画出了一副艳丽的旖旎。女人应是是快乐的，像她的红衣，红伞。若不是快乐的，要不她怎会宁可亲手杀了她的男人，放下尊严，匍匐着也要活下来？

若说是不快乐的，那可就真是骗人的。

可是，女人扔掉了油纸伞，跪倒在了满是苔藓的古道上。双手捂紧了不放一丝外露的面皮，但是无论她捂多紧，只见指缝里有泪水漏出。但是，这又如何？她的男人是在她面前死的，是被她亲手杀死的。那把血红的刀，是那个男人的，是她亲手接了过来，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男人的心脏。

女人看到她的手在滴血，是刀上的，也是她男人的。

她的男人早已死去。尸身在翻滚的灰雾里，星魂就在天上。看着跪伏在地的她，他应是不屑吧。对跪在地上的女人定是唾弃着，就像看着她匍匐在那人的脚边，像是被剖开的猪肉在案板上滚滚。

女人颤抖着，张开了双手，向着天空哭嚎。

“啊......”

跌倒在满是青苔的古路上，捶打着地面。歇斯底里的哀嚎，像是野兽的悲鸣，却激不起一丝风声，能穿过翻滚的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