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人海茫茫

“子墨……”

雨宫森睁开眼睛，梦境最后的画面又是在一遍遍大声呼喊端木子墨的名字。

扭开床头灯，端起一旁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入喉。呆坐了一会儿梦中的惊悸和伤心才渐渐平复，但是眉心的褶皱却更深了。

他穿起睡衣，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踱步到窗前。

黑茫茫的飘着雨的夜——如同她走进他生命那一晚。

雨宫森低咒一声，恨时光不能倒流……

端木子墨被“抢劫”的第二天大报小报上都刊登了雨宫俊雄经营不善，引咎辞职，集团更弦易张的消息。

对这一天雨宫森一点也不意外。曾有一度他无比盼望这一天快些来临，好看看雨宫俊雄从高空跌下来的报应。可是这一天来临时他却没有一丝高兴，反倒心酸怅然。那毕竟是外公家族辛苦几代积累起来的产业，结果为他们做了嫁衣。

就在雨宫森盯着报纸怅然时浅草美杏推门进来。他的公司可没设大秘书，小秘书，高级秘书什么的。只要是说找雨宫森，公司的员工都会热络地为客人引路。

莲池冢进来，问一脸阴霾的雨宫森发生了什么事。浅草美杏前后呆了不到五分钟就被雨宫森赶了出去。

“她要我跟她结婚。”

雨宫森觉得浅草美杏简直是自说自话的神经病！她说她看上他了，说他外貌出众，带出去很有面子。说结婚之后仍旧可以各玩各的，但不要太不给对方脸面，表面上要是最恩爱的夫妻。她允许他养情妇，多少都无所谓，但是不能对她们动感情，否则，那人就会有麻烦。她走不进他心里，也不允许身边别人走进他心里，所以，他必须跟端木子墨断得干干净净。

“她有什么牌？”

雨宫森低咒一声，“雨宫俊雄违法的证据。”

“以后要学会录音。我们先计划一下吧。”

“计划什么？”

莲池冢轻笑，“事情一曝光你我都会被调查，公司也会被恶意攻击。最艰难的时刻要来了，不该好好计划一番？”雨宫森和他父亲关系有多僵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浅草原野不会拿一个可能不会构成威胁的证据就让女儿上门摊牌，所以他们一定有后招，最直接的莫过于打击雨宫森的事业，逼他就范。

很快，媒体爆出雨宫俊雄涉嫌不法经营被举报而被警察带走调查一事。正如莲池冢预料的，雨宫森因为是雨宫俊雄的儿子而且在雨宫集团担任过经理一职也被带走调查，他自己也被询问。他们的公司也遭到恶意诋毁和攻击，造成供应商停止供货，要求结完前面的帐再继续供货。

在这方面雨宫森和莲池冢做过防范，一直保持着一定量的现金。可是，果然，给了钱，最主要的两家供应商也以各种借口不供货。背后主使者的目的显然就是要拖垮雨宫森的公司，让他面临违约的高额赔款。

既然预料到，就不会不做准备。莲池冢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可行的供货源，中国的几家厂商是他最后选定的理想地方。现在主要问题有两个：一，大量现金，令供货商有信心跟他们合作。二，谁去中国谈判签单？

雨宫森还处在保释期，不能随便离开。莲池冢也被告知希望能随时配合调查。即便他能自由行动，这个时候也不会去中国。一来，不能让浅草原野知道他的意图而追到中国去搞破坏。二来，在雨宫森精力被分散的时候他更不能离开公司以防被浅草原野抓住时机制造突发状况而不能及时应对使公司雪上加霜。所以他问端木子墨在国内认不认识可以代理商谈的人。

端木子墨交际面狭窄，一时想不起有谁可以帮忙。她打电话给端木子溪，把情况说了一遍。端木子溪要她等电话。端木子溪办事效率极高，当天回电话过来说找到一个经商的同学，他在一家供货商周边的城市，可以代表去谈。那位同学稍后就跟莲池冢取得联系，了解详细要求和条件，以及注意事项。

雨宫森和莲池冢加紧准备现金。雨宫森的财产遭到冻结无法抵押。莲池冢也拿房产抵押，可是浅草原野从中作梗，抵押贷款并没有那么顺利。得知情况的端木爸妈拿出全部积蓄的三分之二给雨宫森帮忙。可他们都是教师，一辈子的积蓄也没有多少，加上还给端木子溪的20万，也才70几万人民币。就在这个时候白鸟纯打来电话说愿意提供现金，没有条件，没有利息。他这样慷慨帮忙的原因是浅草原野盯上了他的奶酪，如果他袖手旁观，雨宫森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有别的公司来挖职员，承诺的薪水很高。在同类企业中雨宫森给的薪水已经算是高的，而这时候上门挖人薪水又给的那么高，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想让公司倒闭的人的坏招。这批职员是公司的第一批职员，几乎都是刚出校门的学生，雨宫森给了他们机会，莲池冢给了他们教导，他们跟公司一起成长成熟，不想在尚有可为的情况下放弃而称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意。除了两个人辞职以外其他15人把摆脱困境当成自己的使命，与公司共克时艰。

当中国供货商的第一批货物到达时公司职员在雀跃欢呼之后加班加点赶工。那一晚雨宫森将自己锁在母亲的房间里，对着遗像上微笑着的母亲控制不住地恸哭。不只是为自己的公司得以存活发展，更为在困难的时刻得到的帮助和支持。

公司危机解除不久，对雨宫森的调查也结束。雨宫俊雄行贿罪证据确凿，等待他的是监牢。雨宫森并未牵涉其中，所有限制一并解除。

雨宫森去看望雨宫俊雄。看到他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一刹那，他对他不再能升起怨恨。他想他以后要多来探视，等他出狱后给予他应有的照顾，也许经历这件事后他们父子间紧张对立的关系反倒能缓和。可是刚刚生出的这些温情被雨宫俊雄的一顿叫骂给击散了。

雨宫俊雄就破口大骂，骂端木子墨是狐狸精，骂雨宫森没有良心，为了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父亲去坐牢，骂早知这样当初他就不该去求人而应该让他先进监牢。他还出口诅咒雨宫森和端木子墨不得善终。

雨宫森没有跟他吵，只是觉得心灰意冷。他怀疑他们父子是否有心平气和交谈的一天。对于选择端木子墨而使事情被曝光导致父亲坐牢他是歉疚的。可是他以为他答应了浅草美杏的要挟就能平安无事了吗？就算他答应了，可是触犯法律这件事实就摆在那儿，早晚是颗炸弹，而且越往后牵连的人越多。做错了事而受到惩罚，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怎么能迁怒到别人身上！可是，这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所以，他的心有时又被撕扯着。而他还要打起精神应对浅草父女的后招。

雨宫森和莲池冢上门感谢了白鸟纯，也商量着去中国一则把婚礼办了，二则感谢端木子墨的家人和端木子溪的那个同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浅草美杏故技重施，且变本加厉。

雨宫森接到一个声音经过伪装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只简短的讲了两句话：“端木子墨”，“三小时”。

雨宫森打电话给端木子墨，无人接听。莲池冢帮他分析说“三个小时”的意思是三个小时候后他才能联系上端木子墨。想到端木子墨可能遭遇到的不幸，雨宫森五内俱焚，首先想到报警。莲池冢劝阻了他。他说这个电话可能只是警告，端木子墨外国人的身份此刻反而是一种保护，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对端木子墨下狠手导致事情扩大。

雨宫森在煎熬中度过了三个小时。两小时五十分的时候莲池冢打端木子墨的电话尚无人接听，但是三个小时一到再次拨打就通了。

电话那头端木子墨带着哭腔问是不是那波人又威胁了雨宫森。她从超市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袭击，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刚被放出来。雨宫森说她没事就好，问她在哪里，他现在去接她。在雨宫森去接端木子墨的路上又接到警察的电话。警察要雨宫森去医院探望雨宫俊雄，说他不小心摔伤了腿，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不久雨宫森又接到了浅草美杏的电话。在电话里浅草美杏挑衅地要雨宫森代为问候端木子墨和她的雨宫伯伯。

雨宫森被彻底激怒，有了不斗败他们，就不能平静生活的觉悟！

就在他谋划着的时候，警察局长秘密找到他。告诉他警方正在搜集浅草原野和他所在社团的罪证，但一直找不到最核心的证据，希望他能做为警方的内应答应浅草美杏的要求，混入他们内部，帮助警察，也帮助他自己。

经过考虑，雨宫森答应了。为了端木子墨的安全，他让她回了中国，并且与她断了联系。

可是他把事情想轻了！第五年，浅草原野团伙才被警方正式批捕。但是在那之前的三个月，端木子墨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大地震。

地震发生后与他联系的警察告诉他他们没有找到端木子墨，但罹难者名单里没有她。浅草原野被抓起来后他立刻飞到中国，看到地震遗留下来的惨状他不敢深想。他打听不到他们搬去了哪里，在罹难者碑前一遍遍寻找，没有找到姓端木的。两年来他回去多次，也想了许多办法，给所有牢牢记住的端木子墨的联系方式留言，发信息，但都得不到回应。

是她的名字被漏统计了吗……

快要撑不下去时支撑他挨过来的爱人，他心中的温软，勇气和光亮，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吗……

拿着烟的手开始发抖。

这个念头每每袭来都会让他陷入绝望的泥沼。

“不，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接她。”

雨宫森第无数次地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