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愚聪之分
第二天早晨，许含雪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然而脑子里却依然有一股剧痛在纠缠她，提醒她惩罚还未得到满足。
“你知道你欠了多少苦么？”
“知道，我在住院之前一直以为是那一年的学业、爱情、人际、教育以及家庭问题，但是压死骆驼的根本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亏你自称优等生，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愚蠢，哪里聪慧？”
赵彩霞这一番话，真的把许含雪问得语塞了。许含雪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棘手的事情，便从抽屉拿出日记本写起：
“我……我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不懂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看不到任何适合我的机会，只有别人的优秀远远胜于我，其实那是因为他们把那次机会抓得很牢，而不是把那次机会抓得随便一提。换一句话来说，他们一直把最初的希望抓在自己手里，不由得别人操控，从小就是那么认真，似乎这种人是有一种天生的成熟在他们身上。”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一直都在攻击你七年之久，可是我硬是没让你失去说话的能力，你可愿意重来一次？”
“……我愿意。”许含雪还记得，她刚刚被诊断出精神分裂症的时候，痛苦得浑身颤抖。她竟然窝囊到不停祈求赵彩霞不要折磨她，她无法接受自己既痛苦又被命运囚禁在医院里的事实。
“那个时候，只要我勇敢一些，跟父母好好说我内心折磨得成了极限，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个鬼样子。”她又在笔记本这样写道。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没说！？”
“我是因为自傲，认为父母对物质的欲望根本不如我，我一心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殊不知他们经验多，选择的道路一定是有理由的，至少能帮我衔接旧年代和新年代的经验过渡。等等，这不就是叛逆期吗！？”
“所以我说你蠢啊，你制造我的时候，根本不顾父母对你的宽容。父母都不能宽容你，天底下恐怕是全世界都在为你担心了。”
“我渴望成熟和独立，所以我什么机会都想抓住，但是这根本不可能，时间长流里如果什么都有，诱惑就实在是太大了。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爱要大声说出来，要勇敢去追求，要好好珍惜而不要去对比其它家的拥有者了——爱的故事或许有些凶残，但是完全可以惊天地泣鬼神，这跟它有没有光荣是没关系的，相反，越是平凡就越可能有感人的因缘在里面，因为踏实和认真会维持爱的缘分；也有可能是很顺利又甜美的，但是照样可以让人人都接受它的恩赐，因为勇敢地去摘取最美的爱，这是大家都希望自己和他人都去做的事情。”
“你不是很想证明自己吗？这种基本条件都搞不清。”
“因为我当初已经迷失自己了，我根本不知自己何去何从，我厌学，厌交际，厌沟通。”
“丫头，你知不知道一句话？”
“嗯？”
“人生犹如一本书，愚蠢者草草翻过，聪明人细细阅读。为何如此？因为他们只能读它一次。”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迷失自己了。”她又开始蘸墨水提笔：
“我很任性，其实是一种聪明的表现，因为任性就代表需求量很多，也代表本能不会拒绝内心真正需要的东西。所以任性实则是聪明的必备阶段，任性的人心思细腻得很，根本不是人们印象中那种神经大条的人。可是我偏偏还想成熟一些，这就不聪明了，明明条件还未满足，就想着如何处事能显得自己高明又合理。所以我想做什么事，都在想如何能方便一些，甚至草草了事就可以，这种想法不危险，我不迷失自己才奇怪，任性的风头都没过完。”
“所以我才诞生在你的身体里，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过你的家人都对你仁至义尽，我怕我放弃对你的改造，你的家人估计过意不去。”
“为什么？”
“你已经接受我的改造了吧？”赵彩霞慢悠悠地说。
“是，我接受，因为我明白你比我聪明得多，霸占身体这么久……”
“不不不，我之所以想改造你，只是为了我自己。你的愿望，也属于你自己。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公平的竞争。因为我也想继续任性，任性恐怕是任何人都羡慕的光环，可又不是谁都能控制得当的。待我成熟之后，我才不会一次一翻人生这种书，认知的字迹都是模糊的啊。”赵彩霞的脸上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嗯！我明白了，姐姐。”
“你以前做过的事，想怎么补回来！？”
许含雪回忆起来，写在本子上：
“原来我并没有被任何人虐待，老天也没虐待我，因为我有任性的权利却一直不信，我把成熟当做任性的根本，成熟的人才会到处挑起麻烦的事情。这种矛盾的逻辑，是多么荒唐！我现在只能承认我太稚嫩，好好过完我能任性的生日，毕竟还有家人陪着我，尽力让我高兴。总有一天，他们来不及，就该让我主动去庆祝他们的存活了吧？”
“嗯，不错，是我满意的试卷。你合格了，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赌一把。”
“赌什么？”
“赌谁更受父母喜欢，如果选中了我，我们就合并，如果是你，赌局就继续。”
“这是什么规则啊！”许含雪一头雾水。
“因为我代表成熟，你代表任性啊。”
“好，我接受。”
“你现在总算变得聪明点了，要是能赶上我的可靠，我输给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我会有那一天的。”
“人的一生既不能交白卷，也不能全部拿满分，所以只能选择自己想要拥有的，现成的，唯一的成功果实，这才是最大的聪明啊。”赵彩霞笑了。
“真是令我意外，姐姐也开始喜欢道理了么？”
“拜你所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原话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