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小城中

光影中，有一双眼睛在光中搜索，窗外树影婆娑。他沉思了一会，旅馆里的行李箱打开，散落的衣服，等待着一只手。

哥特式的街道一角，高大建筑，有着古老的气息，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臃肿的身影是沉重的脚步声，两个孩子背着背包，有讨论声，他们的时光轻快，也有年轻一些的人走过去，最后是他的背影，从镜头里走出，松垮垮的裤子，宽宽的西装，打着卷的头发，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穿过街道，镜头便开始切换，随着他的步伐，视角向前延伸，拉开序幕，黑白木构架建筑的街景一一打开了生活的序幕。

他进入一座开放式的酒吧，在酒吧里，他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过，女性生活场景充满生机。有和闺蜜说笑的面孔，有和情人缠绵的面孔，有低头沉思的面孔，女孩子们的面孔在他的画笔中留影，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美丽，神采飞扬。他置身其中，既觉得陌生，也似曾相识。爱人的面孔究竟藏在哪一张面孔下，他的目光追寻着一张张面容，他要看出人间的色彩，看出一座小城的底蕴。

两个小提琴手，拉远了生活的风，拉近了梦幻。她们两张面孔，一个如幻影，一个如现实，在他的目光里摇晃，重叠，错落。就如搁置的时光，有时浮出水面，有时沉入海底。乐声深沉悠长，镜头长久地落在一位中年男人的脸上，他看起来有些愤怒，对生活失望，眼中有火，紧闭嘴唇，害怕一张口就会点燃世界，旁边的女人不时地用眼神扫着他，她有所担心，又用轻蔑地眼神注视着男人，那眼神提醒男人，你的不安和怒火在时光里如清晨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会消失。

玻璃后面出现了一张隐约可现的面孔，眼睛很美，闪动着水的光泽，鼻子精致灵巧，神情有些忧郁，独自坐在一张桌上翻着书，仿佛在人群中，又好像在人群之外。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有着和她的爱人同一张面孔。他有些惊喜，他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的人。她站起来，将书放进像围巾一样的布兜里，跨出门，走向街口。他急步追上去，打翻了桌上的橙汁，黄色的果汁洒了一桌子。

她穿着一件红色吊带，修长而光滑洁白的脖颈，在午后阳光里闪烁着动人的弧线。一条红色的百褶裙在膝盖周围闪动，平底凉鞋，踩着坚实的地砖哒哒哒地响。他跟随者她，地砖，两边的商铺，楼层是白灰色，她如一只蹁跹飞舞的蝴蝶，穿过教堂，穿过住宅区，穿过一条又一条寂静的时光，让他的目光不停地追逐，跟随。她是一个梦，也是一个征程，更是一段人生，她引领者他，他追随着她，一种生活向另一种生活打开，一种人生向另一种人生走近，街道窄了宽了，同行的人多了少了。她的背影离他时远时近，有一些时间，他们的身影重叠在阳光里，世界上只有他和她，他能听见她的心跳，他闻到她头发的清香。有些路程，他跟丢了她，他着急地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在一间橱窗里他看见她披在后背的长发扎起来，那张脸完全现在他的目光里，他喘着大气的嘴角上扬，笑起来的眼睛水波粼粼。

她来到公交车站，他躲在站牌后面，看向她的眼睛堆满笑容，那是一张生动的面孔，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脸。她在他的视线里，不管她是否知道。

上了公交车，车厢里人很多，她离他很远，他从拥挤的人群中，看到她戴上了墨镜，那张娇小玲珑的面孔被遮去很多，他挤过人群，同她站在一起，他想证实心中的梦。那个名字喊出，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莫名其妙。对话再一次证实，他和小城的约定不是六年前的约定，她的身影在风中，在风翻动的画中。画中的一张张面孔，有的只有眼睛，有的只有刘海，有的只有尖尖的下巴，有的只有风吹动的长发。

他们走下公交，她走向小城深处，高大的哥特式教堂渐渐淹没了她纤巧的身影。他要返回生活的原点，那一种熟悉，亲切，爱怜，被午后的阳光切碎。

夜晚的灯光，让白天的酒吧迷离，暧昧。那些熟悉又模糊的面孔，又走进他的视线，剥离时光的曲子舒缓幽怨，那个长发女孩醉了，眼睛敷着一层迷雾，她舞动着年轻的身体，他看着那双如幽灵般的眼神，开始用酒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