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必由之路
没敢细想，昔昔站稳后，草草下个结论就往屋里逃，然后睡进重开富给他未来儿子造的小房间里。
四面水泥璧，脚下水泥底，头顶屋瓦盖，风格确实是朴素得彪悍了些。
知足吧，一大老爷们，能把屋子建起来就很不错了，还想来个精装修？真当钱是大风吹来的啊！
开门就是一张床，一个柜，一套书桌椅；窗口正对着床脚，窗后边就是书桌。
把椅子拉开，椅背就贴死了床脚板，毫无空隙可言；床也朴素，木板两大块往下一垫，再盖张床单，又铺上薄被，加一枕头，就能放上伤员了。
昔昔刚躺床上就觉着哪儿不对，脑袋一偏就看到朝自己大开门的衣柜，立刻坐起，伸手把门给合上，才又躺下。
这一卧一躺的，也不知是磕到哪处伤了，疼得昔昔直咧嘴，不敢乱动。偏生她又认床，之前一直睡的床垫，这会换木板。
床本就硬，她又瘦，骨头连肉沾点皮，跟床来个硬碰硬，实在难熬！
还是头一回一个人睡呢，昔昔之前都跟昔赛挤一间小出租屋里，总是两人一张床。这会好了，床那么大张，可够她手脚伸直，摆个“大”字形了。
宽敞有余，温馨不足，夜又深得很，这会身下哪怕是张龙床，昔昔也开始怀念起自己昨夜还躺着的狗窝了。
她怕黑呀，特别是刚又见识了“詹冰冰”，此刻更连眼都不敢闭，就那么干瞪着，冲窗口处直直盯着看，生怕漏过了哪一个镜头，叫“詹冰冰”从窗外溜进来，惹事生非！
实在睡不着，她既怕黑，又怕浪费电，于是打算效仿陈夫子，来个头悬梁，锥刺股，夜半发力狠命学，奋起直追！
却意外发现这屋里没绳也没锥，她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从床上爬起，拉开木椅子，把《狗王狗王，不狗不王》给翻开，打算重温经典。
月光从外头照落，虽明亮晃眼，但比之四下黑，确实光弱。所幸陈夫子那书是个绘本漫话，倒也影响不大。
可没等她翻个几页，急需睡眠修复的身体就大声抗议，吵得她脑袋一点一点的，直犯困！
没法子了，她又把书合上，迷迷糊糊地躺回床上去。这一躺不打紧，小姑娘侧身一磕撞上了重伤的左肩，立刻“嗷”一声，整个人都精神了！
可真是要命！
匆匆把自己体位摆正后，她就再不敢乱动了：我的天啊！究竟还让不让睡了！
昔昔生无可恋地平躺于床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两眼欲哭无泪地，看向头顶两块被嵌进屋瓦盖用来透光的小玻璃板，发出沉默的叹息。
可真是造孽啊！
就这么睁眼闭眼的，她又熬了半宿，终于撑不住困意来袭，又是一次合眼，彻底陷入梦境。
不容易啊，她总算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昔昔在梦里回到了刚跟重开富打口水战的时候。
这一次，她没接受“詹冰冰”的帮助，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就辩得重开富，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只听重开富接连搬出“买人的重老大”，“卖人的人贩子”，“无力的北域法”，“离家的弱女子”等等例子来恐吓她，要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这残酷的世界！
只他用力过猛，反叫我想起了那夜雨里被无端残忍杀害的父母，不禁心生愤懑。
此刻，一种她未意识到的，却叫观者心生怖意的恨缓缓浮现！
此恨破慈，纵使她口出狂语道：
“他们居然残害自己的同胞！简直不是人！总有一天，我会摧毁这个叫我恐惧的世界，将他们丢进光里，大刑伺候！”
这话一出顿时打翻了重开富的如意算盘！
他本意让昔昔恐惧外界，从而寻求自己的庇护，可没想到昔昔竟如此决绝，哪怕选择亲手操刀上战场，去摧毁那些她所恐惧的，也不愿待在安全屋里避世避事！
她让他害怕又敬佩的同时，促使他更深地意识到：我留不住昔昔，而昔昔也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媳妇，除非让她彻底地无力反抗这个世界！
无力反抗我！
我要亲手折断她的翅膀，打折她的腿！将她囚禁，让她只属于我！让她，只为我而美丽！
趁她年幼，将我的阴影种她身上，让她再无重生之希望！让她熟悉地狱，然后深深地记住我！
此生，我为她的主宰！
歪念头才起心间，重开富一边愧对为人，一边又按捺不住断却她所有路的欲望：
“你打算怎么摧毁这个让你恐惧的世界？你那么弱，拿什么去抗争？你打得过这世界吗。”
阶级，制度，观念……不管哪一项，都是这九域不可动摇的根基；不管哪一项，它忠实的守护者都将为它挥舞利剑！
她此番犹如那北极魔窟之主，直面十三门围剿，不说毫无赢面吧，不落得个魂飞魄散就算好了。
他说的，她都明白。
昔昔静静地看了眼重开富那副面庞道：“那是一种无法被任何人抗拒的力量。不论是人贩子，还是重老大；不论好坏，不论正常亦或变态。”
那一眼如常，却让重开富感受到一身刺骨的寒，她眼中仿佛有个黑洞，将他的所有意志一并吞噬殆尽，似乎永无止尽！
方有如此警惕性，他便自觉尴尬道：“你不会成功的，一定失败！
不仅失败，还会赔上性命，放弃吧，你根本不知道这世界有多糟，你只是个小女孩而已。还是个浑身伤，要坐轮椅才能自由行动的小女孩。”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昔昔这会终于听清了那份藏于言语中的无力感。
在斗流浪恶狗群时，她就切身体会过了。
初时的孤立无援，最最难熬，哪怕熬过了，刚好能打上那一架，却也损失惨重！
而今她一身伤，右手小臂更是毫无知觉，难以想象如果她日后的人生以此为目的，会将自己置于何地，无异身死魂销！
昔昔不反对他，而是想起那些倒在人灵桥上的人，想起了花小菱，微微一笑道：
“是的，开富哥哥，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孩子而已。走在这样一条遍布恶狗的路上，我一定会被咬杀的，会失败，会死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