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交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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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个把月没开张了。这天,余良廷和往日一样,起了个大早去码头上拉客。到太阳偏西的时候,总算等来了六位要在青溪住店过夜的年轻人。他心想个把月不开张,这一来就是六位住客,今天可算是吉星高照了。可当他高高兴兴地把六个年轻住客带进他的永丰客栈后,很快就发现这几位住客有点奇怪,有男有女却只要了一间房,互相之间也很少说话,吃完晚饭把碗筷一推房门一关,便再无声息了。

余良廷纳闷得很,等客人熟睡后悄悄起来,轻轻摸到客房门前。刚趴在门缝前想窥探一下,门就吱呀开了,一条黑影严严实实地堵在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年轻人的口气带着点敌意。

余良廷就像做贼被抓了现行似的,尴尬极了:“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便桶就在里面的角落里,怕你们起夜找不到,就来知会一声。”

“知道了。”挡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并不想听他解释,冷得让人打哆嗦的目光分明是在赶客栈老板。

余良廷就回到楼下房里睡了。

半夜,余良廷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枪声持续时间很短促,就像炸了一小截鞭炮一样,他刚从床上坐起就停了。他出了房间奔到堂前朝院子里一看,吓得差点摔一跟斗。院子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军人,那六个年轻住客都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比老娘们缝衣服还仔细地在一个个尸体身上搜索着。

余良廷感觉这一切不像是真的,更像是半夜做了个噩梦。这一刻,他真希望这就是一个噩梦。

带队执行这次行动的就是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他叫曹瑞瑛,是国民党调查科汕头站的副站长。曹瑞瑛原本是想抓活的,可没想到他们进镇子时引起了一片狗吠声,惊起了警惕性极高的六个青年,他们抓起行李就想夺门而出,正好撞上了冲进永丰客栈来抓捕他们的官兵。参加行动的官兵是曹瑞瑛从当地驻军79团临时借来的,他们一见几个黑影冲上来,就下意识地抢在对方开枪之前先下手为强,二三十条枪一阵齐射就把对方全打死了。然后才发现这些人其实没有枪,完全可以抓活的。

曹瑞瑛进院子的时候心里是很撮火的,可他知道怪这些小兵油子也只是白费唾沫于事无补,便咽下了刚顶到喉咙口的一句臭骂,心想如果能从尸体身上找到点有价值的线索,那也算有所斩获了,所以他在六具尸体身上的搜查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曹瑞瑛终于还是搜到了点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一块大烟。共产党队伍里的人,还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居然带着烟膏,可不就是“此地无银”吗?

曹瑞瑛眼睛一亮,双手用力一掰,烟膏里面果然大有名堂。

他重新合上那块烟膏,急急赶回军营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掰开烟膏,从里面取出一个蜡封的小纸卷,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没写一个字的白纸。一张白纸裹在烟膏里随身携带,就一定不会是白纸了,曹瑞瑛脸上浮现出一种成就感十足的笑容。

汕头站站长吕文超一听说行动有所收获,就急急忙忙从外地赶了回来。

曹瑞瑛把从尸体身上搜到的情报交到吕文超手上时,那已经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份写满文字的情报。尽管这份情报被巧妙地隐藏在一块烟膏里,且用了特殊的墨水写就,却还是没能逃过曹瑞瑛作为职业特务如猎狗一样的嗅觉。他把用隐形墨水写的纸条放进清水里,纸条很快显出了字迹。那是一封中共中央派遣六名年轻干部和技术人员到苏区的介绍信,上面列着六个人的名单。不过这六个人已经永远到不了苏区了。

吕文超看见这份名单,眼睛立即放出光来:“这份名单说明中共正企图从我们辖区寻找通往赤区的通道?”

曹瑞瑛听了连连点头,并给他的上司喂了一句最中听的话:“更意味着我们这家在整个调查科系统一直被人看不起的汕头小站,从此有了用武之地!”

曹瑞瑛的这句话就像一针鸡血注在了吕文超的身上,他的精神顿时亢奋起来:“看来,汕头站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我们总算等到了和共产党较量的机会。”曹瑞瑛说话时把指关节捏得嘎嘎作响。

吕文超叫来许秘书,让他给南京总部致电,为曹副站长请功。曹瑞瑛却拦住了他:“瑞瑛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汕头站的所有成绩首先应该归功吕站长。”这几句字面上显得虚伪和拍马屁的话,被曹瑞瑛说得一点也没有矫情的感觉。吕文超也正好借坡下驴,拍拍曹瑞瑛的肩膀表示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刚才要给下属请功的事也就说过算了。

比起吕文超对中共只是基于国共两党的政治选边,曹瑞瑛对共产党的敌对就多了一层家仇了。

前几年,共产党发动的农民暴动,一帮穷人被鼓动起来闹革命,“革”了他父亲曹仁贵的命。尽管他老子手上确有两条人命,可在曹瑞瑛心里,父亲就是父亲,父亲害死两条人命是那两个穷鬼命中该死,不能记作是父亲的血债。可父亲却因此被共产党煽动起来的穷人群殴致死了,他便和共产党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