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拜金

赵元吉和范诗婷寒暄了几句，这才注意到一旁许平有些不善的目光。

他本还想着调侃几句。但看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脸，他忽然想起这两天许平和周光岳的反常，想起当日在别墅时这家伙疯狂的眼神。这才悻悻结束了闲聊，招呼着女伴到前台结账。

许平的手再次挽上范诗婷的肩头，心里却抑制不住地烦躁。

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和赵元吉比较起来。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人家的世代传承。

尽管在这个年代，“拼爹”还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可再过不了几年，那些有能力拼爹的家伙，就会成为人人羡艳的对象。

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些富二代嘴里含着的那把金汤匙，许多普通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

到那个时候，范诗婷还会和自己在一起么……

许平不由地想起穿越前两人分手的场面。

当时两人还租住在郊区的出租屋里。

那个他们租住了多年的温馨小窝，逼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空酒瓶；木质小桌上则是塞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整个房间乌烟瘴气。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吵得并不剧烈，气氛反而意外地平静。

争吵的具体缘由许平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范诗婷那满是失望的眼神，和带着行李决绝离去的背影。

而他，甚至升不起一丝挽留对方的勇气。

那时的他，没钱没工作，只有买烂尾楼留下的一屁股负债。

哦，还有阴晴不定随时爆炸的臭脾气。

回忆被勾起，许平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连忙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痛苦的画面抛诸脑后。

身旁的范诗婷一无所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终于得了空闲，东瞧细看，手还不时抚摸着衣物的材质。

“喜欢哪件，去试试吧？”

许平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他本想帮着女友挑选，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她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了。

什么颜色、质感、款式、物料，还有该怎么搭配……

他已经太久没有关心这些事了。

听到许平的话，范诗婷四处扫了两眼，摸着衣料的手却悄悄放了下来：

“没什么喜欢的。”

许平嘴角的笑意淡去，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生分感让他感到不适，尤其在刚刚遭遇了赵元吉后。

他当然看得出来，范诗婷并非不喜欢，而是不想花他的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你不用跟我见外……”

范诗婷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停下脚步，转过脸来认真地看向许平：

“许平，真的不用。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过于追求物质。”

一方面，她真的不希望男友送她贵重礼物。这里的衣服固然好看，可也并非生活的必需品。

另一方面，她更希望对方不要因突然天降横财而迷失了自己。

看着许平这几天愈发频繁地翘课和手机里突然暴涨的余额，她只觉得莫名地不安。

一时中奖只是运气，而他，似乎把这种运气当成了自己的能力。

从前的许平虽然没什么钱，但性格稳定开朗，处事积极；还能不时为自己制造一些小惊喜……她更喜欢原先的那个许平，那个让她感到安心和踏实的男友。

眼前的许平显然没有理解她的不安，反而从这话中自己咂摸出了些瞧不起的意味。

他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胡思乱想着别扭起来。

这个年纪不追求物质……意思是，过了这个年纪，就要追求物质了么？

分手时怎么不说不追求物质？

怎么自己有了钱，又不能在这个年纪追求物质了？

他忽然觉得，有时候，直白地拜金也蛮好的。

但面对如今还只是大学生的范诗婷，心理年龄的差距还是让他多了些耐心。

“好，那就不买。你喜欢哪件，去试试呗，我在这等你。”

范诗婷显然没想到许平会这么说。

她愣了片刻，脸上的寒霜慢慢褪去，笑意重新爬上脸颊：

“那我们说好了，就试试。”

在许平点头后，她就如同一只林间小鹿般蹦跶起来，飞快地在附近的衣架上选了三四件不同款式的衣裤，回头朝许平露出一个精灵般的笑容，然后钻进一旁的试衣间里。

许平看着那笑容，瞬间感觉气消了大半。

他已经记不得，穿越前多久没见范诗婷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在谈恋爱的最后几年里，两人每天几乎都紧绷着一张脸。

在范诗婷钻入试衣间后，他迅速将衣架上女友先前选中的同款衣物一样挑了一件，带到前台付款。

十分难得的，他今天突然想给对方制造一点惊喜。

前台年轻的服务员姑娘手里还拿着一部pos机，许平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扫码支付逐渐成为主流，未来甚至还能刷脸支付。这个从前看上去无比高端的机器，就如同曾经的传呼机、小灵通一般，终究慢慢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扫码付款后，许平等在试衣间外，将准备好的“惊喜”藏在身后。看范诗婷换了新衣，到他面前晃悠一圈；再接着换下一件。

他本以为这个过程会很枯燥乏味。

但出乎意料地，看着女友脸上的笑容和穿着新衣转圈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心里的某种东西在慢慢融化。

等范诗婷换完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已经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她心满意足地将换过的衣物整齐叠好放在一旁，挽着男友的胳膊准备离开。

许平对这一刻早有准备。

他从身后拎出早已买好的那些衣物，并开始期待起女友的惊喜表情。

他自以为，自己这次做得不错。

但马上，他的期待被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看着许平手中的大包小包，范诗婷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的眉头皱起，拧成一团，看向男友的眼里含着气愤和困惑：

“我们不是说好不买的么？”

然后不等许平解释，强硬地一把抓过那些包装，快步来到前台递还给柜员：

“不好意思，我们要退货。”

许平显然没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解：

“别这样，买都买了……”

前台柜员炙热的目光令他无比尴尬。

但范诗婷并不理会这些，用力将想要搂住自己的许平推开。

对于她而言，这不是惊喜，而是欺骗。

衣服固然好看，但她更需要的，是一个真诚的，可以让人安心的男友。

她无法容忍这种言而无信。

返回江回市理工大学的出租车上，气氛冰冷。

夕阳的余晖被层云遮蔽，天色阴翳得令人有些压抑。

许平和范诗婷仍旧坐在后排。只是两人的手各自揣在怀里，坐在两边各自看向窗外的风景，中间如同隔了一道无形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