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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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路

卫国

几日前,卫国国君下令诛杀与太子案牵连的一千人等,画着人头的告示贴了满城,一旁用朱笔提着大字--悬赏金十两白银。

其实,这钱说多也不多,不过是些大户人家买两个丫鬟的钱。但对在不太平的世道里生活的百姓来说,是块上等的肥肉。所以,无数人被投入大狱,其中也包括陈菀青的师长。

趁着这几日国在告示旁的人见少,陈菀青打算去探听下情况。她抓起屋旁地上的泥土,把眉眼周国弄的脏兮兮的,又换了件破破烂衣裳,捡了根树枝作拐,出门去了。

一路上佝偻着身子,不时咳嗽两声,就差拿个破碗摇两下子了。周围人也只当她是个身上有疾的游民,无人留意。

到了告示前,陈菀青大着胆子走近两步。结果,突然被人推开了。

“哪儿来的病婆娘?敢跟老子抢赏金。”一个看起来干瘦干瘦的男人,一把将陈菀青推远了。那男人见她不还嘴,又自觉没趣。

“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这一片儿得赏金最多的,一见一个准。那上面的老头子就是我送进去的?晓得不?”男人的衣服看起来是才换的,是华丽的式样,想必是用告人后得的银子买的。

只是这华服套在他干巴的身上,再配上一副如此的嘴脸,十分滑稽。

陈菀青顺着男人的手看过去,那老头子的脸步入眼帘。她最敬重的师长,那个才学渊博,却被斩首示众的师长,正是被男人所指之人。也不知,那位遭受杀身之祸的师长,能否瞧见他所爱的黎民里有这种败类。

指甲嵌进手心里,脸上的污泥遮住了她强忍泪水的眼睛。陈菀青低声说:“他们一人才十两?”

男人被她这不搭边的话弄得愣了一下,继而笑到:“怎么?都是要死的人了,十两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命了。”

陈菀青不再理会他,只是再快速扫了一眼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

回到家,陈菀青还未梳洗,弟弟便来了。“阿姊,出何事了?”,年仅八岁的陈维桢皱着眉头,仰头看着莞青。

“小桢,待会儿替阿姊去官府送趟信,然后我们今晚出城。”

陈维桢点点头,听话极了。在陈维桢眼里,阿姊就是一切。他的阿姊有才,阿姊漂亮,但阿姊总是很累。

两姐弟的爹娘早死,是陈菀青一手将陈维桢拉扯到这个年岁。不过这些年好在有陈菀青的师长照应,他们也没沦落到露宿街头。只是,师长只收了菀青作学生,还未来得及教维桢就离开了。

陈菀青速速写好一封信,踩上几脚后递给维桢,又嘱咐他别太引人注意,到了官府便把信交给守门的人,说“信是路上捡的”,余下的什么也不知。

陈菀青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成,但近来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狱里被塞着的可不止告示上的人。邻里有纠纷或者旧怨的,都想方设法找个由头把对方和案子扯在一起。反正官府里的人也懒得细查,做事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只要有心,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

所以信上正式如此,陈菀青画了今日见到的男人的样子,上面用极漂亮的字写到:

此人揭发者,多为其所熟识之人。其因才学、相貌均平平,而易为人忽视。其遍告熟人,只为谋求一线生机。余见此类奸恶小人,上欺官府,下瞒众人,实属难忍,故记以此信。

陈菀青猜的没错,官府里头的人见到此信后,没过多久就派人去抓了。觉得此信所写为真的理由也是荒唐,穷苦人家读不起书,自然也写不出这一笔好字。而富贵人家看不上这十两赏银,没必要栽赃人。

那个男人是落在陈菀青手上的第一条命,但陈菀青觉得他不冤。

夜色降临,陈菀青带着维桢找到了几年前发现的一处连着城外的狗洞,就这样,两人出城了。

两个半大的人,能去哪儿呢。陈菀青早已盘算好,出了卫国,要想谋个安稳,甚至赌一把前程,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宋国。宋国在江南,是富庶之地,而且又非兵家必争之处,所以偏安一隅。但现如今,宋国国君的大丧上月才完,幼君即位,正是用人之际。

况且原先许多来卫国做生意的商人,见到最近官府抓人频繁,必不敢久留,许多商队都打算南下做海外生意去,陆路实在是走不通了。趁这个机会,陈菀青二人顺势搭上南下的船,半月便到了宋国地界。

两人随着城外的难民一起,混进了宋国边城。

刚才难民推搡得太凶,维桢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汩汩往外冒着血。陈菀青只能撕下一块衣裳,绑在维桢手臂上,才堪堪把血止住。他们衣裳上到处脏兮兮的,又饥又渴。陈菀青抬头看着墙上的帖子,果不其然,是幼君亲笔题字写下的——广纳贤才,不问来路。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陈菀青等到中午,见一些富人家出来摆棚子,发些粥和粗粮饼子,就和维桢排着队领了两张。菀青让弟弟在墙根下等着,自己则往街中间走,在一个小乞丐身旁坐下。

“听说最近贴了帖子招人?为什么不见官府里有人去啊?”陈菀青一边将手中的饼子分给小乞丐一块,一边小声搭话到。

小乞丐最初有些警惕,但看见是个年岁相仿的女孩,便接过饼子就啃。

“你这都不知道?新君来咱们北宁城探查民情,不住官府,而是住在东街那边的宅子里。说是什么官府容易拦住一些有才、但没门路的人,所以专门找了处僻静的宅子。”

“那为何没见着什么往那头走的人?”

小乞丐嗤笑:“在我们宋国,每个城里都有世家大族。我常听一些人议论说,那些人家想做官是可以直接举荐给国君的,哪用去走这个过场。剩下的人,家里种地或者跟我一样上街乞讨混口饭吃,没闲钱上书院,更别提笔墨上的耗用了。”

陈菀青闻言,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但好歹探出了一条求生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