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投诚
东街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去的人少，但街上还是零星散落着几个想来碰运气的乞丐。由于从卫国离开得匆忙，只收拾了一些旧衣带走，陈菀青只能从包袱里找出一套最体面的换上。
陈菀青穿着一套水蓝色的布裙，脸上的尘土已经净去，头发上混着的杂草也被摘掉了，被一根木簪利索得挽起。到了新君的宅子门口，她深吸一口，走上前去。
宅子外没有守卫，陈菀青连扣三声门，“吱呀”一下，一位老人就出现在门后。看清来人，老人愣了一会，继而礼貌地询问到：“请问姑娘有何事？”
陈菀青恭敬地行了一礼，说：“在下是见城中告帖而来，烦老先生引见。”
老人摸摸胡子，再次认真看了看陈菀青，说到：“来者是客，姑娘请进。”
老人带陈菀青走到厅堂外，“请姑娘稍等片刻，老朽进去询问片刻。”
陈菀青颔首致谢，然后便打量起这座宅院来。这里房间不算多，装璜雅致，院里摆着一些假山假石作屏障，若无人引着，想必她会摸不清方向。不到一会儿，老人便出来了，示意陈菀青可以进去。
陈菀青走进厅堂，轻手关上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身着月白色长衫，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看到陈菀青进来后，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
“听冯先生说，你是应告帖而来？”男人依旧坐着，抬眼盯着陈菀青的脸。
陈菀青微微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眼里看不出丝毫畏惧。她跪下行礼时，身子端正，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回国君，是。”
刚才男人拿书挡着脸，陈菀青不曾看清他的面容。此时，他才看清楚这位宋国的新君：他的眉眼还有几分稚嫩，但眼神中的威严是常人所没有的。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这几日有几人来，倒是第一次看见有姑娘来这。”男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屋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细碎的洒进来，在帘子上留下一片剪影。
“在下卫国陈菀青，菀彼青青的‘菀青’，师从松风客。今来宋国，愿为君上效力，”陈菀青字字坚定，言辞恳切。
“松风客？早听闻他收了个女弟子，没想到竟出现在我面前。陈姑娘上座。”男人听见陈菀青师长的名号，顿时有了几分兴趣。
“谢君上。”
宋国新君韩霄，在未登基前其实不算有名，因为老国君的儿子太多，没有谁去打听一些不出名的。陈莞青也只是听师长提过几次，说眼前这位不容小觑，兴许能成大事。
韩霄倒了一杯茶，推到陈莞青一侧，“你既说来投诚，这是何意？你和你师长均为卫国人，世人常言卫国与宋国可是宿敌，你胆子不小。”韩霄不紧不慢地说到，随即抿了一口茶水，看向陈莞青。
“师长不久前过世，卫国成为伤心之地，故在下离开，”陈菀青说了实话，但也只拣了部分说。
韩霄挑眉，“本君知你所言为实，但恐怕你离开卫国并非只是因为伤心，而是恨透了卫君那个老家伙吧？细细想来，你若能在宋国青云直上，将来未必没有报仇的时候。”
陈菀青瞳孔一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君上所言……皆为在下所想。”
“你不用担心。人皆为己，有私心也不妨事。想来你是随那群流民进城的，但近日流民来的太多，安置起来所耗甚多，你有何见解？”韩霄不再追问陈菀青，转而问她安置流民的事。
“在下私以为，北宁城为边城，来这儿的流民有不少外邦人，不可能全充入军队，这样风险太大。既为边城，需要修固边防，那可以雇流民中的男子去做这事。若是女子，可让北宁以及周边几城中由朝廷掌管的织布坊收留，传授织布手艺，让她们以后也有傍身之技。”
“这倒是个好方法。但那些男子修完边防后何去何从呢？”
“在下觉得，许多流民还是会选择返回故地安顿，如若选择留在北宁城，那应当也有了定居此处的意思。这段时日是朝廷助他们度过难关，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若想留下，还需他们自己想办法安身了。”
韩霄思考半晌，便将老冯喊来，命他着人传令下去，即日起所有流民依次安置。
韩霄弄完这事，理了理袖子，重新回过头来问陈菀青到：“是否还有姊妹与你同行？”
陈菀青摇摇头，“家中无姊妹，仅有一个弟弟，年八岁。”
听到这话后，韩霄迟疑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陈菀青不好开口，只能听着韩霄的指节在木桌上扣出的声声脆响。“你若随我回都城，必得易名改姓，身边也不能有兄弟。北宁城中有位老将军，我过几日要再去拜访一趟，让你阿弟随这位老将军习文习武，如何？”韩霄字字平静，语调听起来不像询问，更像命令。
陈菀青垂下眼皮，看着被风吹着舒卷沉浮的茶叶，低声应到：“君上可否容我回去问问阿弟？”
韩霄将杯中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可以。但你一定想清楚了来回我，三日后来此处，本君与你们一同去将军府。”
陈菀青走后，老冯进来了。“君上是准备将她带回花都？”，老冯毕恭毕敬地询问。
“嗯。松风客因为拒绝了卫君入朝，遭来杀身之祸，倒是可惜。他的弟子若能招揽来我宋国，也许是一幸事。何况德光道长曾言，我此行北宁能遇一女子，此为日后成大事的一大助力。”
老冯不由得感慨到：“德光道长的话一向准。但老夫还是想着当年他写的批语，说录在纸上的那些个词，是早前云游四海的道人留给他的，应都是能载入史册之人。”
韩霄定定地看向窗外，见园中栽种的竹子娑娑摇动，竹叶泛着光，筛下细碎的影子。“我记得，德光道长说，批语上的人会有一日终相逢。”
老冯回到：“回君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