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手
山里的大雾散去，那寨子原本的模样便露了出来。
寨子不大，站在前端就能望到后端。
“大师，您真是大师！让您这么一搞，这山里的雾还真就没了。”
那山贼见山中无雾，高兴得不得了。
“说实话，你们寨子真的蛮穷。”
白鸣躺在太师椅上，对着寨子中的装潢指指点点。
“那怎么办？有钱人请得起保镖，哪能轮得到我们这些人来打劫？”
“这寨中，就你一个人？”
“其他兄弟出门‘打猎’去了。”
打猎应该就是他们这一行的黑话了。
斩草要除根。与其弄死他一个，不如再等上一阵，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般想着，他便和那山贼闲聊起来。
“我本以为干你们这一行，都是生死置之度外的狂徒，没想到居然也怕妖邪。”
“若是不怕死，又何冒那个风险上山来？还不是不想死？”
“不好了大哥！”
门外匆匆冲进来一个人。
“你要吓死老子？没见老子正和大师说话？”
“别大师了大哥，咱们兄弟这次遇上了硬茬，恐怕凶多吉少了！”
“什么？”
这话一出，山贼头头也顾不上什么大师了，提起刀便冲下了山。
这真是稀奇了。
以白鸣的观察，这帮人都是挑那些最软的柿子捏，怎么会突然遇到硬茬了？
难不成是黑吃黑？
白鸣来了兴趣。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他故意和那两人错开了一点距离，远远地躲在一旁作壁上观。
山脚下，果然有一伙人正在火并。
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车前站着一个蒙面的人。
马车很朴素，车上也只能载下区区两人。怪不得会成为这伙山贼的目标。
蒙面的人周围横七竖八地摆着一地尸体，而他几乎毫发无伤。
“你他妈的是哪来的东西，敢杀我的人？”山贼头目提刀便砍过去，被蒙面人轻轻拿剑一挥扫开。
“啧。”
蒙面人把剑背回背上，然后冲着那山贼略带戏谑地嘲讽道：“我收钱办事，你现在滚，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语言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即使刚刚二人过了一招，他已经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二人实力的差距，但他还是被这句话激怒了。
“你他妈的看不起我？”
他提起刀冲上去殊死一搏，刀光剑影一瞬的功夫，他便身首异处。
“还有一个。你怎么说？”蒙面人望着那山贼头目的跟班，眼神里依旧是无比的戏谑。
山贼小弟被吓得连忙后退，直到靠在一棵树上退无可退。
“斩草要除根。”马车里传出一句幽幽的声音。
“你听到了哦，是老板要求的。”
又是一道剑影闪过，那树的树干便浸满了红色。
“收钱办事，我也是迫于无奈呀。”
“高天碧，我是请你来办事的，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好的，好的。”高天碧擦去剑上的鲜血：“您付我报酬，您说了算。”
“马感才今日要忙政事，必然疏于防范。”车里的人向高天碧招呼：“我的线人打点的机会有限。机不可失，赶路要紧。”
“是，是。”
他翻身上马，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马鞍侧面挂了一只箭袋。他从中抽出一支箭，然后挂在了弦上。
“老板您说赶路要紧，那我们便赶路。”
箭矢划破了风，径直射在白鸣的脸旁。
那箭矢距离他只有一指距离。
若是这高天碧想要杀了自己，他丝毫不怀疑这支箭会正中自己的眉心。
直到高天碧驾着马车离开，他才敢从山上走下，长舒一口气。
并不宽阔的大道两侧躺满了尸体。
白鸣将他们的灵魂收集起来，然后撇了撇嘴。
“我都说了，杀人偿命。你们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吧。”
他怜悯地扫过地面，然后突然看到了一些很熟悉的东西。
一个山贼倒下时，他的兜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如今那东西正安静地躺在道路正中，等待着有缘人将他捡起：
那是一小块金子。
金子在普通人家并不多见，多是皇亲国戚才用得起。而为了彰显身份，这些来自皇家的金子都会在熔铸时留下一些独特的纹样。
眼前这一小块很明显是从完整的金条上敲掉的。白鸣将它从地上捡起，上面还留有半个“圣”字。
这是御赐金条。
在他并不长的阳间探险中，各式各样的银锭铜板也见了不少，唯独这金子只见了一次——
在洪应德的家里。
他当时将这些金条交予那叫小御的门童，然后据孙识所说，让他带着这些金条自行离去。
难不成——
白鸣心里咯噔一下。
如今这伙山贼已经全灭，即便他想找个人来问话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死无对证……不对，死了也能对证。
孟婆那老太婆还经营着一个叫望乡台的服务项目。死去的人可以在那里通过三生石回忆起前尘往事。
只要自己把这山贼的灵魂带去望乡台，就能向他们问话。
如此想来，他心里便舒了一口气。
那小御无论死活，都是命数。若真是被山贼给夺了性命，那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就是自己这心里……
唉。
鬼差最忌讳有感情，他确实是有些情感过剩了。
白鸣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收回到眼前。
刚刚那马车里的人说什么“马感才防御薄弱”？
难不成这车中的人，是要对马感才下手？
他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最近和马感才可能有交集的仇家，试图确认那车中人的身份。
这马知府将自己打造的宛如圣人，要是真说痛恨到要治他于死地的人还真是不多。
如今最痛恨他的，应该就是洪应德一家。
但马感才刚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屠了洪氏全族，就算真来寻仇，也有一点小问题：就是阴阳两隔了，不太好发挥。
不，不对。
虽说马感才计划的十分周全，但百密一疏。据那苍文鼎所说，负责替洪应德倒腾黑石的洪应智，可是跑掉了的。
他有足够的理由，也有足够的实力向马感才复仇。
而他洪家在墨阳的名声已经臭了，若是大张旗鼓地往回赶，势必会困难重重。
但若是他只请一位顶尖高手随行，尽量掩饰自己的行踪，以目前墨阳复建的程度，想将他精准揪出，恐怕如同海底寻针。
推导完毕，白鸣皱起眉头望向那马车驶去的方向。
正是墨阳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