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巡视滦州载涛亲督秋操 身居海外任公遥授秘计3
操场周围,小楼前后,垂柳成行。排排垂柳如孪生姐妹长得一般粗细,树冠修剪得一般大小。春暖时节,柳丝垂地,嫩芽淡黄,稍过几日,便芽叶翘起,柳絮飘飞,半空中如漫天飞雪,绿地上如绣球翻滚,点点洁白映衬着那姹紫嫣红,可惜载涛来的不是时候,无法领略那仙境胜景了。
夜色笼罩了小楼,这西式教堂式的建筑矗立在月色中像出浴披纱的美女,婀娜多姿。二楼上的灯光被浓重地夜色包围着,宛如豆芥。楼前垂柳肃立,垂着蓬松硕大的头,显得哀切、低沉。借着朦胧的灯光,可看到两个卫兵在楼前走动。除了秋虫低吟,校院里死一般沉寂。因为永平秋操,学校被迫放假,师生离校,更显得静谧。啪!什么东西突然响了一下。亲兵一惊,拨动枪栓吼了声:“谁!什么人!”话音刚落,一条黑影从大树之后蹿了出来,向学校大门口跑去。两个亲兵急忙大喊:“来人啊!有刺客!”便急急追了过去。霎时大树后又一黑影飞身扑向小楼。倏地,暗中又两条人影,拦住那黑影的去路,三人亮出兵器,格斗成一团。
二楼的载涛并未入睡,还在思忖着秋操大事。喊声一起他翻身下床,上好门栓。有刺客!这么快就来了刺客?隔窗向外看去,楼下三条黑影缠斗一团,你来我往,却不见了亲兵踪影。谁在和刺客搏斗?不及多想,急忙大喊:“来人!抓刺客!”用力踹了踹楼板,楼下住宿的是田献章和他的警卫排。
田献章正在酣睡,忽听头顶楼板咚咚作响,惊醒之后又听大帅高喊抓刺客,急忙抓枪在手,连喊带叫领着士兵跑了出来。只见楼前三人战做一团,谁是刺客分辨不清。他指挥手下将小楼包围以防其他刺客接近。良弼也从载涛隔壁跑了出来,见此情景忙喊:“电棒儿(手电筒)!”田献章醒悟,举起电棒一照,是滦州警察局长张注东带着一人,和一蒙面大汉交手。众人一拥而上,大汉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朱佑葆晚宴散后,立即叫来张注东,命他连夜暗中保护大帅。万一大帅再出啥事,他那颗脑袋就真的难保了,不料还就真的来了刺客。
擒住了刺客,张注东随田献章来给载涛请安:“大帅受惊了。卑职治安不力,请大帅责罚。”
载涛不以为然,用钦佩感激的目光看着张注东:“哪里话来!警长不必自责,本帅还要重重赏你呢!”
田献章忙问:“大帅,这刺客咋儿处置啊?”
载涛满面怒色:“带上来!我亲自审问!”
大汉被押了上来,三十岁左右,身宽体阔。环视一下眼前这些人,神态自如。载涛喝问:“你是谁? 受谁指使?为何行刺本帅?”
大汉瞅瞅载涛,默默无语。
载涛:“是乱党的指使,还是老圈的指使?”乱党指革命党,老圈指袁世凯。连问几声,大汉仍一言不发。载涛火冒三丈:“拉出去!砍了!”
大汉此时微微一笑:“你就是载涛贝勒爷吧。杀了我,吉田君可要找你算账的!”
屋里人全都骇然变色,这家伙受日本人指使!大帅怎么得罪日本人啦?日本人想破坏秋操?不可能啊!
载涛一个冷颤,额头冒出汗珠,看看田献章说:“先压下去!”押走了刺客,载涛嘱咐张注东:“你回去休息吧。此事干洗重大,切勿声张!”张注东告辞出来,心中暗气:这帮王爷贝勒,见了洋人就成了耗子,没有一点儿中国人的骨气!
载涛看看良弼、田献章:“你们都去睡吧。这件事我要认真权衡一下,暂且也不便告诉你们,请二位不得再对他人提起。”
载涛按着那颗忐忑的心,耐着性子躺了一会儿,起身吩咐他的贴身拉苏(侍卫):“去看看良大人睡了没睡?”一会儿拉苏回来禀报睡了。他嗯了一声:“不打扰他了。去把刺客带来,就说我的命令。告诉看押卫兵,不得告诉任何人。”
大汉被带上楼来,载涛忙迎上前去:“壮士受惊了!快快请坐!”吩咐拉苏:“看茶!”大汉也不客气,当即落座。载涛迫不及待:“任公对我所言之事有何高见,快说来我听!”我日夜焦虑,望断秋水,盼的就是任公消息”。任公即梁启超,字卓如,一字任甫,号任公。戊戌事败逃后,他逃往日本,化名吉田晋,住在东京,一般人不知道这个化名。大汉一提吉田二字,把载涛吓得胆战心惊,错杀自己人事小,误了大事可是千秋的悔恨啊!
大汉看看拉苏,载涛会意,示意拉苏退下。等拉苏刚刚离开,载涛便迫不及待地问:“快讲!任公有何高见!”
大汉说道:“任公和大帅所见略同:趁此秋操之机兵权在握,当鬻拳兵谏,拿下庆亲王,大帅出任内阁总理。”
“我名为秋操大帅,可手里并无一兵一卒。禁卫军虽是我一手所建,那群老爷兵是中看不中用啊!”载涛满脸愁云。
“对此,任公早有所料。特派我来告知大帅,东路军二十镇统制张绍曾留学过日本,颇有立宪倾向。六镇统制吴禄贞也曾留学日本,思维革新,还和任公熟识。今任公举荐此二人相助大帅,大帅可命其来滦面谈。如若他二人赞同兵谏,则令张由东西进,吴由保定北上,夹击京城,大功告成则指日可待”
“此计甚妙!天助我也!”不等大汉说完,载涛忽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差点儿喊出声来,顾不得礼仪就势握住大汉双手,“多谢壮士千里之外送来妙策!火急之下竟忘了请教大名,本帅失礼了。壮士怎会知道我在滦州,找到了这里?”
大汉一笑:“永平秋操这样的大事轰动华夏,大帅来滦校阅演练举国瞩目,自然要到这儿来找大帅。我们本来想进京的,考虑到滦州秘密来找大帅,可避他人耳目,就一路追随而来了。在下林之民,受任公嘱托回国。大帅应即刻电召张吴两位统制来滦。任公还得到消息说,孙文、黄兴等革命党在南方闹得越发厉害,万一他们先成了事,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载涛点头称是:“事不宜迟,当即照办。任公还有什么高见?”
“没了。以后大帅有事,多和任公联络。之民就此告辞。”
载涛张嘴刚要说话,林之民一摆手:“大帅心意我明白,我还是趁夜离开的好,隔墙有耳啊。我走了之后,大帅怎么处理刺客一案?”载涛沉吟了一会儿:“嗯,还是离开的好,委屈壮士了。刺客的事,我自有办法不露破绽。”
第二天,载涛请来朱佑葆、张注东,称赞朱佑葆为官清正,褒奖长注东护驾有功,厚礼相赠。朱张二人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为朝廷效力,是下官分内之事,大帅过奖了。”
载涛摆摆手:“二位不必过谦,我还有一事相求。”
朱张忙说:“大帅有事,吩咐就是。相求二字,可不敢当啊!”
载涛压低了声音:“不瞒二位,昨夜抓到的那刺客武功高强,不知怎么就跑掉了。这事倘若传扬出去……,我想李代桃僵,请二位从贵处狱中提个死刑罪犯,顶替刺客当众处决,了结此案。”
朱佑葆张了张嘴,没有吭声,张注东愣愣无言。难办的是他俩知道,牢里恰恰没有死刑犯。一会儿,张注东才呐呐说了声:“回大帅,不巧的很,牢里没有”。
载涛满不在乎地说:“那就随便提个罪犯吧。”
朱、张二人相互看了看,只好无奈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