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纪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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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武学会密谋趁机起义 二统制来滦谒见载涛1

山上的白旗依然飘着。

山坳里,一块大石头的后面,蹲着二十镇七十九标(团)一营管带(营长)施从云。恼怒焦急使他浓眉紧锁,两眼瞪着山顶上那面白旗。思索了一会儿,转身问身边二队队官(连长)李滋懋:“这回得看你的了!你想咋攻山?”一队攻山“受挫”,进攻队形是一字长蛇阵,结果“伤亡惨重”。李滋懋毅然决断:“三个排一起上,不留预备队。左中右三路纵队同时进攻。奶奶的!我就不信拿不下那个白旗!”

“好!二队全上!”施从云当胸给了李滋懋一拳:“这次一定要把白旗给我夺过来!”他扯开衣襟袒胸露乳,对二队全体士兵大喊一声:“弟兄们,上!拿下白旗的,我给他记功,请他喝酒!”话音刚落,标部进攻的号令就又吹响。李滋懋一跃而起,高举战刀:“弟兄们冲啊——”三路进攻队伍齐声呐喊,杀想山头。

另一个山头上,标统(团长)潘榘楹举着望远镜观战,不时蠕动一下肥胖的身子。山上的守方是王金铭的二营,白旗表示革命党,演习进攻革命党的战斗,攻方以拿下白旗为胜。见施从云改变了进攻队形,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快,李滋懋率先冲上了山腰,三路进攻的人马使山腰出现了三个厮杀战场。潘榘楹看的很是过瘾,不知是他想给施从云再出难题,还是他平时看施从云眼黑,刁难施从云一下,攻方眼看就要取胜的时候,他命令吹号:“吹号令!进攻再次受阻失利,败退下山整休!”

眼见离白旗不远,胜利在望。李滋懋斗劲儿正猛,没听到号声。他的号兵跑过来喊道:“报告长官!标部吹来号令:敌人坚守顽强,我们进攻失利伤亡过大,撤出战斗下山整休!”

“啊?!”这个命令差点把李滋懋气死,他红着眼,狠狠把大刀摔在脚下,骂了起来:“他娘的!这个姓潘的肥猪,按的啥心哪?”骂归骂,还得服从命令,气哼哼地“败下山来”。

山脚下,施从云也是火冒三丈,也看出了潘标统的心思。一、二两队受挫整休,就剩下三队了。山上却是一个营的兵力,“敌我”力量悬殊。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了,想了想,他有了主意:我给他来个佯攻加偷袭,让那个肥猪不知道我咋上去的,白旗到手叫他的算盘失算!转身问三队队官郭凤山:“你派人看了地形吗?”

郭凤山有所领悟:“看了,打仗还能不看地形吗?山后有条上山的小路,很隐蔽,可忒不好走。”

施从云向郭凤山伸出了大拇指:“好样的!你把二三排分成三路纵队,装作三个排攻山的阵势,虚张声势佯攻正面。进攻要慢点,叫标统晚点吹丧气号。我带一排绕道山后,来个邓艾偷渡阴平,打他个措手不及。”

标部的进攻号令传来,郭凤山带人正面佯攻,施从云带人借着山林的掩护,避开潘榘楹的望远镜,绕出山坳,来到了“敌人”背后。山前正面喊杀声骤起,施从云刚要命令爬山,忽然山脚右侧传来呼喊声:“救命啊!救命啊!”是女人在叫喊。施从云一愣,顺声看去,树林里隐约露出个小山村,村边一个草屋,叫喊声就来自那里。迟疑了一会儿,冲一排长张振甲一挥手,“跟我来。包围那个小草屋。”

草屋里,一个女人杀鸡似的尖叫着,厮打声、哀求声混在一起。“上去看看,咋回事?”施从云、张振甲带了三个士兵摸了上去。到了门前,一脚就破门而入。施从云一看,惊愣不已。竟是三个新军士兵,一个阻拦哀求的老头,两个在侮辱一个青年妇女。那妇女披头散发,衣服已被撕裂,露出皙白嫩肉。那三个士兵被这“天兵”吓得立时傻了,放开妇女,浑身颤抖不知所措。施从云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畜生!败类!都给我捆喽!”转身出了小屋。

张振甲命人缴了那三个士兵的枪,五花大绑推出们去:“走!去见施管带。”施从云见了这三个兵痞,演习之火加上眼前怒火烧红了他那张飞环眼,大巴掌左右开弓,打得那三个士兵鼻青脸肿。打累了,喊了声:“拉一边去,砍喽!”亲兵答应一声,手举大刀就要拉人。一个被捆士兵忿然叫了一声:“施管带!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三营的,是张管带的人!”

施从云一愣。张管带在标统观看演习,他的兵却来干这勾当。想了想:“带回去!交张管带处置!”张振甲为防有诈问道:“你们是三营哪个队哪个排的?”

那个忿然的叫喊的士兵答道:“一队一排的,我是一棚(班)棚长赵宗元。他俩是我本家弟兄赵宗武、赵宗青,一起出来当兵吃粮。”

施从云一听再次冒火:“吃你妈的屎!粮食是哪儿来的?《吃饭歌》是咋唱的?张管带没教你们吗?”《吃饭歌》是八十标三营管带冯玉祥所作,冯玉祥、施从云、王金铭等在军中组建“武学研究会”之后,用这支歌对会员和士兵进行革命启蒙的宣传教育,传遍了二十镇所有营队。

赵氏三兄弟忙说:“教了教了。”

“你们!他妈的是牲口圈里养的呀,没人心哪!”施从云怒气未消。

“禀告管带,这家人是旗人。”赵宗元指着草屋,“他们不是百姓。”

在他们眼里旗人就不是百姓,是皇宫里的旗人一样可恶可恨的人。

“嗯?”施从云心有所悟:“旗人?”

赵宗元接着说:“旗人,鞑子,是咱们的仇人!我爷爷说,当年八旗兵到了我们那儿,就逼着汉人交出老婆闺女给他们糟蹋!今天我们有了报仇的机会,也叫他们尝尝这滋味!我们知道这事是军法不容的,可为报家仇,我们不怕死!”

“混蛋!”施从云骂归骂,语气柔和了许多:“这么死,值得吗?报仇,就这个报仇法儿?当年鞑子嘉定屠城、扬州十日,我比你们清楚!可是你们能够这么做吗?”他缓了口气,又问道:“你们是武学会会员吗?”

“是。”三人齐声答道。

“是,就不许胡来!”

山前,喊杀声没了。山顶,白旗也撤了。施从云仰天长叹:“真他妈的倒霉!碰上你们这三个混球,老子出师不利,这一仗败了。撤!”扭头下山。亲兵常玖追上来问:“他们三个怎么办?”施从云头也没回:“松绑,把枪还给他们,一起回去。”

演习完毕,全标人马聚集到潘标统的山包前,唯独不见施从云。潘榘楹一问,才知道他带人绕道攻山去了,又气又笑。这个施大炮,绕到那儿去啦?看看怀表,不等了。刚要开口讲话,施从云带着人赶了过来。

潘榘楹假装恼怒:“施管带,你攻山攻到哪儿去啦!”

赵氏兄弟一听,吓得浑身颤抖。施管带如实禀报,标统岂能轻饶!

施从云惨淡一笑:“回禀标统,我本想绕到山后突袭‘敌人’,他妈的绕来绕去绕迷糊 了。”

“呵呵,呵呵!”潘榘楹禁不住笑了起来,周围官兵也是一阵笑。施从云压着怒火,狠狠地瞪着笑他的张管带。笑声过后,潘榘楹给了施从云点儿面子,“施管带精通兵法,有勇有谋,指挥有方。这次吃了败仗,只是运气不佳。”大家又哄笑起来。潘榘楹传令收兵回营。施从云悄悄命令张振甲,先把赵氏兄弟带回本营,自己飞身上马,猛抽一鞭先行回营去了。

三匹战马一前两后,缓缓向锦州城下走去。施从云带着亲兵常玖、刘顺,押着赵氏兄弟去二营营部。原已约好,演习过后,晚上在二营营部三位管带秘密集会。施从云带了赵氏兄弟,顺便交给三营管带张建功。

一路上,施从云绷着脸默默无语,演习的事闹得他很不愉快。赵氏兄弟勾起了他对历史的回顾:二百年前,明军被困锦州,清军兵临城下,城里缺粮断水,辽东经略洪承畴被擒,屠刀下誓死不降。孝庄文皇后探监招贤才,石榴裙里战败英雄汉。女人,都是因为女人!施从云挥鞭抽倒了几颗荆棘。

“管带,还在为一个旗人丫头生气呀。”刘顺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呀,看看眼前是啥地方啊?”

“锦州城啊。”刘顺不解其意。

施从云马鞭一指州城:“锦州是汉人的耻辱!当年明朝重臣、辽东经略洪承畴就在这儿和清朝皇帝的老婆睡了觉,才投降了。由此引狼入室毁掉了明朝。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留下个千古骂名。女人有啥好玩的?今天我们走的路,就是满鞑子一步步吞噬我汉人江山的路。我们要!”他把马鞭凌空一甩,就像劈下了战刀,“明白吗?”

身后几个人哦了一声,点头会意。

刘顺嘴快:“就像你说的,驱逐鞑虏。”

“那是孙中山,孙先生说的。那可不是上马下马这么容易的事,闹不好要掉脑袋的。你们怕不怕?”

“不怕!豁出去了!”五个人齐声答道。

施从云心情稍好,脸上露出笑意。他们几个武学会发起者冒着被捕杀头的危险,艰难地做着反清革命思想的传播工作,全镇各标营官兵中几乎都有了武学会成员。只等时机一到,振臂一呼,势必从者如云,多年的宏愿就可实现了。他一挥马鞭,马蹄嘚嘚地荡起一路烟尘,在空旷的荒野上弥散着。

太阳沉下了地平线,红色的残辉尚未消尽,一片轻盈的暮霭在远处飘浮,锯齿般的山峰被勾勒出乌黑的剪影。山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挟裹着雾气从山谷游荡过来,慢慢地吞噬着荒野上的活物。七十九标一营部驻扎在南郊的一块荒地上,地里堆着尚未收尽的庄稼,有几个兵士在慢慢地游动,不时传来几声喝问声。

二十镇以汉人为主。自宣统二年冬的那次清军会操之后,镇里各官佐大受刺激,悲愤填膺。第二混成协统领蓝天蔚、二十镇参谋长刘一清乘机鼓动共和革命。军中革命思潮日增,王金铭、施从云、冯玉祥、张建功、韩复榘等率先剃去发辫,以表革命决心。为加快发展革命力量,王金铭等骨干倡导组织武学研究会,便于掩护革命行动的进行,联络扩展革命人员。“永平秋操”给他们提供了最佳时机,因此更加急切地活动起来,准备相机起义。

营部里,几位管带、骨干相互通报了自己部队情况,只有施从云迟迟不到。张建功有点儿着急了:“这位施兄一向干脆利落,说打就烙。今儿怎么还没到啊。”

八十标三营管带冯玉祥也有点着急,看着王金铭:“子箴(王金铭:字子箴),咱先商量着。咋样?”王金铭在武学会中威望较高,是大家心目中的主心骨。

“也好,一边商量着一边等他吧。”王金铭严肃起来,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锦州一过,很快就要进山海关,时间紧迫呀!我看,眼下要赶紧解决以下问题:一,这次秋操是革命起义的最好机会。起义的决心现在就得坚定下来,以便今后同心协力的做好起义准备。二,要起义,就要估算一下咱们的革命力量。三,谋划好以后革命行动的具体工作和步骤。诸位认为咋样?还有啥我没想到的,请诸位补充吧。”

冯玉祥点头赞同:“南方好多地方早就干起来了,咱干革命也不能落后。再说了,机会确实难得。没这个机会,咱要从奉天打到北京,可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