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习字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天刚蒙蒙亮，伴随着大雪纷飞，无数官兵疯狂在小鱼镇之中穿行。
他们敲响居民的院门，粗暴地闯进去搜查，见人就打，遇物便砸。
数千名穷苦人家的哀嚎在这个清晨响彻了小鱼镇。
呼啸的大雪掩盖了他们的恶行，无数大刀闪烁，无数鲜血横飞。
一名身着锦衣绸缎的美妇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出现在了雪地之中。
她面若寒霜，冷漠地看着官兵在大雪中殴打一对母女。
这是县长周嘉然的发妻，周沐玄的生母。
昨夜被小妾的尖叫惊醒，待赶到房间时，只有已经疯了的小妾和县长冰凉的尸体。
这让她心中怒火中烧，发动了全部官兵与佣人誓要找出凶手。
这时，一名穿着黑色麻衣的佣人来到跟前，跪地出声，“夫人，所有地方都翻遍了，没有一人昨夜离开过。”
“继续找，”美妇神情淡漠，转身朝着一条巷子走去，“先别打死人，我见不得血。”
侍女跟在她身后，为她撑起了油纸伞抵抗风雪。
与县长出行时的人山人海不同，美妇只带了两名侍女，面相精美，让人一眼入神。
走了许久，美妇停下脚步，看着为自己撑伞的侍女自言自语道：“我听说，老爷想要纳你为妾？”
“唰——”
油纸伞忽然被大风卷走，侍女面容惊恐地跪倒在地，脑袋磕在雪地上。
“夫人明察，奴婢昨夜收拾完院子就回房休息了，从未离开过啊！”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滴落在地，融入了积雪之中。
衣着单薄的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但连头也不敢抬，只是把额头磕在雪地上，等候发落。
另一名侍女一言不发地从地上捡起油纸伞为美妇遮住了风雪，眼神不敢放到二人身上。
这是她们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也是这辈子最不愿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美妇随礼开口。
“既然老爷喜欢，那你就去陪她吧。”她语气淡漠，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在意跪地的侍女。
另一名侍女急忙跟上，但她眼神之中却充满恐惧。
老爷已经死了，怎么陪他？
那当然是将二人葬在一起！配冥婚！
昨夜那个已经疯了的小妾显然不合适，脏了。
那就在挑一个。
周府上下别的没有，面容姣好的女子数不胜数！
况且，这种决定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因为在小鱼镇，周府便是最大的王法！
走了几步，美妇发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院子，伸出手指问道：“这一户没人搜查吗？”
身旁仅剩的侍女看了一眼，低头说道：“夫人，这里是焚尸匠的屋子，官兵们敲了门，发现没人开，也就作罢了。”
门口凌乱而隐蔽的脚印，似乎在向二人诉说什么。
本来便是一件寻常之事，但美妇却皱眉道：“没人开？不是说昨夜无人离开吗？”
“这……”侍女迟疑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奴婢实在不知。”
美妇斜睨了她一眼，缓步来到门前。
“咚咚咚——”
门檐上的积雪滑落，门却没有开的迹象。
她不死心地再次抬手，敲在了门上。
“咚咚咚——”
可院子里没有半点声音，仍旧无人开门。
“你们找谁？”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二人都吓了一跳。
回身望去，一位白衣少年撑着油纸伞屹立在风雪之中静静的看着她们。
少年脸色苍白，更配白衣。
寒风吹过，他面露痛苦，抬手遮住嘴开始咳嗽。
“咳……咳咳！”
美妇打量了他几眼，不禁问道：“你就是那个仇师傅引荐的焚尸匠？”
少年虚弱点头，回应道：“小子陈墨，见过夫人。”
虽说是在向美妇表达敬意，可他也只是嘴上出声，身体不见动作。
再次咳嗽了一声，他从怀里掏出钥匙来到门前，“屋里有火，坐坐吧。”
将二人带入屋内，他生起了小火炉驱散了寒冷。
侍女动作熟练地给美妇搬弄椅子，褪去厚重的棉衣。
少年也褪去白衣，挂在了窗口。
“一夜未归吗？”
美妇坐在椅子上尽显优雅的姿态，可问话的语气却犹如审讯犯人。
陈墨眸子闪动，将铁壶放在火炉上点头道：“昨夜仇师傅教我习字，便在他那里过的夜。”
听到仇师傅的名字，美妇明显愣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侍女见状，连忙拿着棉衣给她披上，跟在了身后撑起油纸伞。
待她们离开后，陈墨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倒了碗温水暖身子。
喝过温水，袖口抖动，被布条缠绕把手的匕首被他握在手中。
从床底取出盒子，匕首被他放进去后再次被丢入了黑暗。
而他眼底闪过回忆，怔怔出神。
昨夜他从县长院子离开后，确实遇到了仇师傅。
风雪交加之中，狂奔在其中的污衣少年因为刚刚杀了人，胆颤心惊地跌倒在了地上。
白色的衣袍已经被污秽附着，黑的、黄的、红的。
趴在地上的他抓了一把雪在手上揉搓，试图通过体温将雪融化成水，洗净手上的血迹。
“哒、哒……”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那拍打自己的冰冷雪花似乎消失了，一道黑影遮住了他的身体。
抬头一看。
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撑着伞，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仇……师傅……”
陈墨视线模糊，但这道身影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轻声呢喃了一声，他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温暖的大床上，身旁是已经干净的白衣，门外是正端着药走进来的仇师傅。
“醒了？”
仇师傅温柔地问了一声，将手中的药递给他，“趁热喝，这次的风寒估计要些时日才会好了。”
接过药，陈墨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好苦……
仇师傅却揉着他的脑袋说道：“一口闷了，便不苦了。”
对此，陈墨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后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完。
这时仇师傅才开口问道：“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您……知道了？”陈墨顿时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仇师傅温柔地点头，说道：“我什么都知道。”
说罢，他起身又道：“今夜就在我这儿住下吧，明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今夜教你习字，一夜未归。”
说完这话后，仇师傅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陈墨一人在床上呆愣思考。
看来，仇师傅已经知道自己为何会杀人，那……他应该不会怪罪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