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血结神草
一句“原来是你”突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这些年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娃一直住在他心里，让他对大荒有种莫名的向往，妖生甚至由此改变。不曾想，多年后竟以这种方式重逢。
石洞外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洁白的浪花温柔地轻抚着海崖，令人心旷神怡。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再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娃，却更为鲜美，如神龟故事里的天仙女一般，不，比天仙女还好看，比海中最好看的母妖美上百倍。至于究竟好看在哪里，他也说不清，只知道她清澈如水的眉眼间那抹若有若无的忧郁令他心颤。
阳光下的他笑了。
小鱼第一次见他笑，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意满满，眼前的俊美少年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她羞红了脸，也浅浅一笑，“竟是你！怨不得总把我往海里拽！”
相柳哑然失笑。他与她之间的缘分，确是如此。
两人在石洞外肩并肩坐了下来，一起眺望着湛蓝的大海。
“你住在海边，竟不会游水？”相柳有些不解，游水和走路不是一样吗？他生下来就会！
“父…亲怕我出事，所以不让我下水，也从未有人教过我游水。”她其实从小就向往大海，可那次特殊的经历让她对海又有种莫名的恐惧。
“父亲？”这个词他很陌生！他看着她提及父亲时的一脸笑意，竟有些羡慕起来，有父亲有家人一定很幸福吧！
“这段时间你一直将兰息草带在身边养着？”
“你不是一直以为我偷拿了吗？”
“我其实并不相信你偷拿了，所以才会在海崖边一连等了你好些天。”
“所以才会被那群混蛋发现，将你推下海？”
“你也知道是他们？”
“猜的。送你回去时应是被他们发现了，后来交了手。”
“他们人多势众，你被云叔打伤，还能打过他们？”小鱼有些惊讶，她并不觉得相柳的灵力比她强许多，对方的实力她很清楚。
“怎么，我们九头族的妖力在你看来如此不堪一击？”相柳苦笑道。
小鱼恍然大悟，九头妖是大妖，天生妖力了得，即便灵力平平，妖力却远非常人能及。只是妖族一旦幻回原形动用妖力，容易妖性大发，噬血并不稀奇，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如此说来，他那次动怒劫了她，后来又和云叔交手，其实都留了一手，若动了真格，只怕他们早已成了他的裹腹之物。
想到这，她暗自捏了把汗。
相柳自然猜出她的心思，毕竟最近岛上的各种流言连他都有所耳闻，想必她也一清二楚。
他自嘲道，“和我这个人人厌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魔头待在一起，你就不害怕吗？”
“胡说，你才不是什么魔头，你比那群将我推下海的混蛋好太多了！你不但救了我，还替我报了仇！又替我养兰息草！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
“嘴倒是挺硬的！”相柳故意露出凶相，他不信她真的不害怕。
小鱼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哎呀，你别装了！我就是不怕！比你凶百倍的妖我也见过。再说，妖族怎么了？这世间众生平等，不分神妖人飞鸟走兽花草万木，不过各有所长、互相补短罢了。”
“哼！说的倒是动听！平等？神妖人如何平等？”相柳收回凶相，忍不住冷笑道。
小鱼叹了口气，道，“确实像是废话。明明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妖族饱受歧视，存活艰难，谈何平等！可我就是愿意这样看世界看众生，即使众生现在没有平等，我也愿意为之尽绵薄之力，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相柳迟疑地看着她，分不清她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我知道你一定吃过很多神族的亏，被欺辱被追杀，被逼到无处可去。可这里是神农国，与高辛国和轩辕国不同，神农国主张神妖人平等，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神农王一直努力践行着，尽可能让更多人安居乐业。”
那句无处可去触到了他的痛处。数年来，他终日疲于逃命，在厮杀中艰难度日，天下之大却无他藏身之处。
他陷入沉默，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
海的尽头，一轮红日正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金色光芒将海面照的闪闪发亮，也将周围的云彩都镶上了金边。一群海鸟从云彩下飞过，撩人心弦，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喜欢这七彩的云霞，喜欢这灿烂的阳光，那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北溟没有的。一想到北溟，他又想起了海月和朗日，脸上渐渐被一层哀伤笼罩着。
小鱼看着远处的朝霞，余光掠过一旁的少年，她看到了他脸上的哀伤，心里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心疼。
她曾多次听父王和叔父提起过当年海族被灭之事，九头族首当其冲，天下人皆以为九头族已被灭族。她也记得那两个当年陪在他身边要吃了她的海妖。可如今的他孤身一人，又被轩辕和北海水军四处追捕，定是出了意外。
她也跟着沉默了。
海风轻拂过她的脸庞，也吹开少年的白发，有那么一丝伤感。
半晌后，她凝望着远处的海面淡淡地说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相柳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小鱼继续说道，“后来爹爹跟我说，世人只知失去的痛苦，却忘了曾拥有的美好。”
相柳没有开口，他把头深埋在臂怀里，伏在膝上。
小鱼看着他的样子，说道，“对不起，触到你的痛处了。“
相柳继续沉默着。
小鱼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拥抱美好能让人清醒和铭记，而沉浸痛苦却会让人麻木和淡忘。你想记住还是想忘掉？”
“我想记住！永远刻在心里。”相柳抬起头握紧拳头看着远处，他眼眶中分明有泪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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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回随城了？”兰彦失望至极。
“兰息草马上要出新苗了，走不了。等新苗长好了，我带你回随城玩个够！”小鱼一脸兴奋，再没有比兰息草失而复得更开心的事了。
“兰息草不是被那九头妖偷吃了吗？”兰彦很是疑惑。
“没有，他呀，将兰息草养的很好！已经出配子了！帮了我大忙！”
“这么说，你刚才去见他了？”云叔顿时紧张起来，那可是九头妖怪！会吃人的！
“嗯，放心吧，云叔，他不会伤害我的！”
“九头妖妖性难训，他伤你又不是一两回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如何同君上和将军交待！”云叔叹了口气。
“云叔，你不如去查查上次和相柳交手的人是何来头？”
“小姐为何要查这个？那些人听说被九头妖重伤后次日就离岛了。那九头妖真是凶残万分！”
“云叔，伤我推我下海的就是那群人，是相柳救了我，还替我教训了他们。”
云叔不敢置信，“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云叔，相柳是叔父想要招入麾下之人，日后见了，可不能莽撞。”
“那倒是，将军特意交代过，希望能将他留在神农。如今各国都在争抢能神能妖，那九头妖若真能为神农所用，倒是好事一桩。只是这等大妖妖性十足，万一哪天妖性大发，必将危及小姐性命，小姐还是尽量避免与他来往吧。”云叔一脸忧心忡忡。
“云叔，您别担心，我自有分寸。”小鱼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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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息草失而复得，又到了出配子的阶段，小鱼比以往更为上心，次日一大早便赶到石洞。
金凤刚落在石洞口，相柳像是在附近候着她似的，片刻后便出现在眼前。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一袭白衣，一头白发用一根蓝丝带一丝不苟地绾着，整个人干净的一尘不染，虽是个妖怪，可浑身却仙气飘飘。配上那妖冶到令人窒息的脸庞和玉琢般的五官，再不是以往那个颓丧的落魄少年。
小鱼呆呆地看着他，挪不开眼也挪不动步，连呼吸都忘了。
相柳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她那个神情，和北溟那些母妖们看他时如出一辙。
“好看吗？”相柳忍不住打趣她。
小鱼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满脸通红，转过身三步并两步地进了石洞。
相柳跟了进去。两人坐在水坑边仔细检查着兰息草，根茎处的红色凸起愈发明显，小鱼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你一个从未养过药草的，竟将它照顾得这般好，辛苦了！”
相柳回道，“你不是说要用这草给我炼药吗？自然得照顾好了。”
小鱼笑道，“放心吧，决不食言！”
说完她掏出小瓶子，正欲打开瓶盖，相柳拦住她，说道，“我这个活血罐既在此，那些就留到我不在的时候吧。往后等出了新苗，还不知道要费多少血呢！”
说完他娴熟地划破食指，滴了几滴血在兰息草上。
小鱼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抓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用灵力将他食指的伤口封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滴血之恩，当…”
相柳抽回手，打趣道，“当怎样？以命为报还是以身相许？”
话一出口，两人顿时有些尴尬。
小鱼满脸绯红，赶紧回道，“等新苗长好后，我拿它们给你炼药，将这兰息草许配给你就是！”
相柳笑了笑，又正色道，“你当初养这草肯定不是给我用的，你究竟想干吗？”
“我…当初…养它，唉，就是养着玩的！它可是这世上最后一棵兰息草，不养就灭绝了。”小鱼支支吾吾地搪塞道。
养着玩？这可是需要在海水中栽培，用龙血喂养，灵力浇灌，费如此心血养一棵剧毒药草玩？相柳总觉得不可信，但也没有再问，她说是便是吧。
一连数日，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喂血浇灌灵力，毫不含糊，耐心等待着奇迹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小鱼小心翼翼地解开兰息草根茎处的那块丝帕，看着丝帕上的小嫩芽，差点没跳起来。
她将丝帕凑到相柳跟前，激动地喊道，“快看，出苗了！”
相柳盯着丝帕上细小的嫩芽，再看看那株硕大的兰息草，一脸怀疑地问道，“这么小，你确定是兰息草苗？”
“当然是！”她斩钉截铁地回道，埋下头开始细数丝帕上的小嫩芽。
一棵，两棵…十二棵！
足足十二棵！她做梦也没想到！
她长舒了口气，若能将它们都养大，神农与轩辕之战，胜算必大增！
只是要将兰息草苗养大，谈何容易。兰息草噬龙血灵力，是灵性十足的神草，可新苗草本不稳，需用法术先将其固魂守本，方能吸收龙血灵力。
若论固魂守本，当属烛龙族的护魂术效果最佳。
她为此早有准备，特意去钟山拜师学艺，求钟山老夫人传授她护魂术。
钟山老夫人警告她，既无烛龙血脉，学这护魂术不但无用，还可能会伤及灵体。
可她虔心学艺，不计后果。
毕竟是神农王姬，钟山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好将护魂术传给她。
“学会了玩玩就行了，千万别当真格的用！”钟山老夫人的话犹在耳边。
她看着兰息草苗，会心一笑。当年辛苦学来的护魂术，如今就在你们这些兰息草苗上玩玩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丝帕放入一个提前备好的玉盆里，准备调息运气。
“你这是？”相柳不解地问道。
“你可否在洞口为我护法？我要给它们施护魂术。”
护魂术？这不是传闻中烛龙族的秘术吗？她一个非龙族竟然懂这个？她到底是谁？相柳欲开口问，思索片刻又忍住了，但见她一脸认真，只好懵懵懂懂地去了洞口。
小鱼取出小瓶子，在每一棵苗上滴上一滴九头妖血，若法术有效，兰息草苗便能吸收九头妖血，稳住草本，从此成长无忧。
她坐好，调息运气，祭出灵力运转护魂术。
一整套护魂术完整地操作下来，她信心满满地看向兰息草苗，九头妖血完好无损地躺在兰息苗上！
“怎么会这样？”她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一定是自己不够认真！又或是哪里操作不当？她再次调息运气，郑重地祭出全身灵力运转护魂术。
大半个时辰下来，九头妖血岿然不动，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她不服气，一遍又一遍地运转护魂术。
海水已进了石洞，一个海浪就可将整个石洞淹没，再不走来不及了。
相柳起身入洞，想催她快些离开。
一入洞，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