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仙
两个月后，九月十三。
镡城的第一道鸡鸣声唱响大地时，通明的日光从东边升起，那光由东向西延伸，镡城的千门万户，也依次褪去黑暗，迎来光亮。
东厢是洛府最先迎接这道日光的房间。
光亮照来，让这个刚进内屋的女人迷了眼。
她开口轻轻说道：
“翠玉，你去忙其他活计吧，这里由我来。”
“是，纳兰夫人。”
翠玉施了一礼后，退出了房间。
纳兰璎接过翠玉的布巾，在水桶里重新打湿过，先是仔细把洛谦成削瘦苍白的脸颊擦过。
又打湿了道水，开始细致地擦拭起洛谦成的身体和四肢。
窗外的日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越发刺眼。
纳兰瑛抬头寻着那光看过去，眼睛被窗户上的那纸囍字刺得生疼。
纳兰瑛是纳兰家的三小姐，她和洛谦成之间没有分毫感情。
确切地说。
在完婚前，他们压根连面都未曾见过，就连书信往来这样的神交，他们父辈也较他们兴趣更浓。
被迫嫁给了一个终日卧床、烟不离手的大烟鬼，纳兰瑛并没有像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成日里或哭或闹。
她也曾抗拒过。
可洛谦成是洛家嫡长子，家境优渥，终究是父命难为，被一抬大婚轿子锁进了洛府。
结婚那天，纳兰瑛一整天没哭也没笑，直到入夜的晚上，她抱着娘家带来的被子，蹲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哭得心肝胆碎。
洛谦成并没有看她。
那一天可能是洛谦成染上烟瘾后，唯一整天都没有抽烟的时候。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猫，眼睛看着天花板，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打这天之后，纳兰瑛仿佛认了命。
这一个多月，安安静静，任劳任怨。
外面传的不知道多少风言风语，只当耳边风过，只是尽到一个妻子的职责。
“咚咚咚”。
纳兰瑛视线移了过去，是屋外有人敲门。
“少东家，老爷请您过去。”
纳兰瑛把洛谦成搀扶起来，陪着他慢慢走到正房。
洛恒和洛昇平正站在正门口。
听得洛恒在门口对林石吩咐道：
“你让下人们都去倒屋歇息，你在后院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待林石和纳兰瑛都离去后，洛昇平对洛恒说道：
“老爹，我有一个谋划。但是恐你不舍。”
“是何？”
洛昇平微笑道：
“正事后再说。”
-----------------
洛家祠堂内。
洛恒与洛家四子齐聚一堂，宝珠恭恭敬敬摆放在神龛前，赤枣天酒、绯钱丹凤等物均已准备毕。
“今日正是九月十三，错过今日又要月余的时间。”
“从夕儿开始吧，依次筑基。”
洛家四子均点了点头，恭敬施了一礼后，按《剑道会元》所述，端正坐在地上的一个蒲团之上。
洛明夕右手握住明珠，放空身心后，将意识集中在右手的剑珠之上。
一道飘渺的联系在洛明夕和剑阵之间构筑了起来。
两仪剑阵的流速开始加快，不时有剑光闪烁，剑鸣声不止。
在周行四十九圈之后，两仪剑阵中七柄宝剑闪烁光亮，在阵中雀跃，与洛明夕产生了共鸣。
宝剑在阵中流动。
它们并非均匀排列，而是在剑与剑中出现有三条鸿沟，泾渭分明地分为了四个等第。
越靠近中心的宝剑，品质越高，也越为弥足珍贵。
与洛明夕共鸣的七柄宝剑中，最高等第的宝剑，乃是第三等的飞景剑。
洛明夕身躯微颤，睁开双眼惊喜道：
“爹爹，有七柄仙剑与我产生了共鸣。”
洛恒左手抚须，右手摸了摸洛明夕的脑袋：
“做得很好。昇平，你去试试吧。”
洛昇平点了点头。
他先是对着珠子恭敬施了一礼，而后单手持握珠子，放空身心，将意识集中于珠上。
很快，仪式完毕。
在珠内的阵法中，仅有两柄宝剑产生了共鸣。
洛昇平轻轻一笑，也不在意：
“父亲，我天赋较之明夕差，与我共鸣的宝剑仅有两柄。”
洛恒颌首：
“有就好。”
他三儿子心性修为极好，自然无需他多加宽慰。
接下来沟通的是洛青阳。
当洛青阳右手握住剑珠时，剑阵之中，赫然有二十余柄宝剑绽放明亮光彩。
第四层次、第三层次乃至第二层次皆有。
其中，最耀眼的，无疑是第二等第艮七方位的人皇剑。
人皇剑五行主土，携金气。
“人皇剑者，神兵也。斩邪辟易，安邦定国，龙吟虎啸，四海清平。”
在没有灵根的情况下，剑道的天赋几乎等同于修行速度。
洛青阳无疑极具天赋。
他半晌后松开珠子，平淡地说出了共鸣仙剑的数量。
“二十柄仙剑……”
听到洛青阳此言，洛恒瞠目结舌，脸上神情被惊喜浸染，口中不断念叨着一个重复的“好”字。
最后到了大儿子洛谦成。
当他握住珠子时，两仪剑阵中，仅在第四层次，有一柄仙剑闪烁微弱的光亮。
仙剑。
蒙尘。
位列第四层的仙剑，本就是为普通人筑基所用。
几乎所有人都会得到一柄共鸣的仙剑，每一仙剑都有其特质。
如这蒙尘剑魄，便颇为神异。
它在人之气海穴中，化作一茧。
在得其仙基前十年，不能修炼，十年后修炼速度将是普通修仙者的数倍。
若这十年间能有所明悟，蒙尘剑将会提前化去。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洛谦成来说不知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我共鸣一柄。”
洛谦成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他把平放在地上的大烟枪捡起来，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洛恒佝偻着身子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请剑才是关键，青阳，你先来。”
洛青阳点了点头，按既定计划平坐在蒲团之上。
此时的洛青阳左顾西向、瞑目澄心。
在叩齿三通后，手掐剑诀，口中吟诵:
“素元洞虚，天真神庐，七气守肺，与神同居……司命授剑，恭请圣明。”
在洛青阳咒毕，两仪剑阵四盘拨动。
运转到某个节点时，阵中光亮大盛，人皇剑剑魄从珠中飞出，仍然遵循两仪剑阵的轨迹，绕着洛青阳旋转。
人皇剑的剑魄呈淡青色，剑长三尺三，宽阔、厚重。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人皇剑的剑魄，而是太微剑宗的大宗师得其意仿制。
真正的人皇剑乃是无上法器。
即便是仙台、金丹修士，用作本命法器都来不及，哪有人如此暴殄天物，用来作凡人的道基？
洛青阳脑中飞快回顾要旨：
“咒语毕，以鼻引吸剑魄之精白气入口中，再咽人喉……使充布丹田之中。”
洛青阳再掐剑诀，鼻头用力一吸。
那道剑魄如游龙一般，滑入洛青阳鼻孔，然后吞咽入腹，化入丹田。
洛青阳不敢怠慢。
催动这道剑魄自脊背二十四关涌腾而上，直至泥丸，化为剑精。
这时的剑精已得其形，化为了液态。
剑精于圆盖之顶，运转九次。
化为一股剑气，从玉楼下直至心，存心火中出水与肾中所出之火，交战，复归丹田。
如此九次后。
人皇剑剑魄彻底消融于洛青阳气海之内，铸成洛青阳修道的道基。
今后若入剑道武修，事半功倍。
……
此时的洛家四人皆屏息凝神，为之护法，生怕有个响动惊扰了洛青阳。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洛青阳缓缓睁开双目，吐出一口浊气，口中念道：
“以剑筑道，剑敕长生。”
“阳儿可是成了？”
洛青阳眼中散发出异样的神采：
“终是功成。”
洛家众人长舒口气，欣喜之意在祠堂弥漫。
“这剑魄带有一解注和一道术，解注是对这剑魄的，道术唤作‘指剑术’。”
“我把要诀说与你等，我再稳固一番道基。”
洛恒点头道：“好。”
在洛青阳把诀窍说过一通后，第二位尝试筑基的是四子洛明夕。
洛明夕选择的自然是第三道的飞景剑。
他如法炮制，最终没有意外发生。
待轮到洛昇平时，洛昇平却摇了摇头，示意大哥先上。
他对洛恒说道：
“老爹，我暂且放下。”
“这是为何？”
“我还有事情要出去走动。待我回来，我再引一剑魄筑基。”
洛恒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于是接下来引剑跳过了洛昇平，轮到洛谦成。
蒙尘剑魄果然如其所述，在洛谦成的气海穴中，结作一茧。
洛谦成睁开眼睛，如此一说，洛家几人虽然深感诧异，但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月盈则缺，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