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炼难
第二日清晨，天气转寒。
萧瑟秋风刮来，泛黄的树叶落了洛府满院。
老总管林石年岁大了，身子仍然硬朗，此时他正手持一把大笤帚，亲力清扫落叶。
风儿碰到人身上，冷冽的像针，林石指关节冻得通红，打着哆嗦，不断的往手心哈气。
洛恒对林石道：
“林石，忙完了给阿福他们放半天假，另外支些银钱，不算月钱。”
林石有些不解，但老爷高兴他也跟着开心：
“老爷，这是又添了什么喜事？”
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
“大少奶奶有喜了？还是三少爷那边，有动静了？”
“别瞎传瞎说。”
洛恒板着脸，可是眼眉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石把这消息告诉仆从们，到账房给每人支了半吊铜钱，随后林石把他们带到内院里来。
由大丫鬟云锦起先，丫鬟、仆从包括伙夫等一共十三人，依次问候：
“谢谢老爷。”
“老爷万安。”
……
在和老爷请安之后，都欢天喜地地收拾出门走街串巷。
洛恒对林石，说道：
“你大儿子林彦的病有没有好点？”
林石一揖到底：
“托老爷洪福，配了新药，犬子气色好了许多，但是还是难以下床走动。”
洛恒摆了摆手：
“你也去照看你儿子去吧。”
林石再次作揖，随后离开了洛府。
院子里，风不止。
洛恒已经换上一件鸦青蚕丝夹袄，舒服地躺在太师椅里冲洛昇平道：
“珠子如何了？”
洛昇平道：
“已不再显现异象，我把它收在娘亲梳妆内，和其它一般的饰品混在一起。”
“此物一旦被发现，便是灭门之祸。”
洛恒点了点头：
“他们都功成否？无恙否？”
洛昇平道：
“都已功成。我让大哥把指剑术、剑离舍步和剑落星雨此三篇剑魄附带道术收录到了一起，日后我洛家设‘道衍阁’，作我洛家道法传承。”
“二哥昨晚则一夜没睡，在参详《太微衍剑诀》，和自剑魄中所得的剑诀。”
洛恒点头：
“以前总觉得老二不务正业，现今看来，修道这一途，倒颇为适合他。”
洛昇平轻轻笑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人有各人的长处。”
洛恒摇头：
“只是你这大哥，自染上烟瘾后，还是不成器的模样。原以为取了媳妇能收收他心，可还是每天抱着他那杆大烟枪。”
洛昇平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哥指日或能有所悟。”
“他能有什么悟性，”洛恒坐直了身子，吹胡子瞪眼，“前些天还和我说，建议我们举族搬迁，去深山老林里。你说好笑不好笑？”
洛昇平把刚端起的茶杯，复又放下：
“大哥他具体怎么说？”
洛恒原本只是想取笑一番，没想洛昇平问得认真，于是仔细回想道：
“说是与其争斗而死，不如去深山老林里潜心修习；等得了气候，再入世未迟。”
洛昇平正色道：
“不然，大哥此话实有道理。我原先也如此想过，镡城情况复杂未明，莫不如出世避一避。只是这非是上策。”
洛昇平坐直了身子，肃然道：
“不过既然有了这等宝物，不论如何，我洛家都不应分家，内斗起来必是取死之道。”
他接着道：
“我洛家应四支作四道嫡脉，不分彼此。我让我大哥从典籍里摘几句话，作为洛家的辈分次序。”
洛恒赞叹：
“甚好。”
洛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茶叶是戴云山采的云隐翠，冲泡后的叶底呈翠绿色，入口清新甘甜。
这云隐翠，在洛家家境优渥时，洛恒只喝鲜嫩的芽尖。
现今家境衰落，这二两云隐翠，洛恒藏了一年，舍不得喝，今天心情大好，才拿出来泡茶。
洛昇平又问：
“老爹，我家财产收支如何？”
说到此处，洛恒又叹起气来：
“共有外债八百多两，那几处产业回暖了一些，不过所赚得的，也就刚够填平开销。”
洛昇平却是毫不担心，他轻轻笑着，眼中神采摄人：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家可算修仙世家，当静心修炼，安心壮大。金银俗物，还未在我眼中！”
洛恒心中宽慰，又问道：
“昨日你说你有一个筹划，说来听听？”
洛昇平正色道：
“我打算让小夕去修仙宗门修习。”
洛恒愣了愣：
“这是何缘故？”
“镡城内，修仙之人不少，只是我等接触不到罢了。如若某次相遇，被人撞破，我等如何解释这一身修为？四大家该如何对待我们？”
“如果我们能有一族子弟，在宗门内修习，倒是能解释一二。”
洛恒心中了然，他悠悠说道：
“仙踪难觅。据说之前镡城，每隔三年、五年不等，都有仙门世家上来收徒。现在快十余年没有消息了。”
洛昇平道：
“嗯。自我家得了这个异宝后，我通过消息灵通者多方打听，探得在落晔郡内，有个唤作煊元门的在各处收徒。”
“煊元门？好似有所耳闻。但具体是个什么去处，却难得知道。”
终究是仙凡有别。
镡城四大家，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阶层上的壁垒，让他们对这些世家几乎一无所知。
即便是一些附属宗室，也少有提及，且讳莫如深。
“我也只是得了个名号，据说是这数郡内一等一的修仙宗门，不过真假未知。”
“会不会被发现我等灵根与他者不同？”
洛昇平摇头：
“不会。《剑道会元》中有载，我们按书中所述开窍后所筑根基，与灵根无异。”
洛恒犹豫了一番，又道：
“小夕今年十二岁，是不是太小了？”
洛昇平耐心解释道：
“修仙一看资质，二看年纪。十一二岁刚刚合适，像我这个岁数，再合适也不得收了。”
洛恒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茶水：
“容我再考虑考虑。”
洛昇平已经知道他老爹许了这个计划，只是忧心这个宝贝儿子太小，性子软弱，下不了决断。
洛昇平于是点了点头：
“倒是不急。岔开些日子。我先和小夕叮嘱一二，这几个月再和二哥出去打听打听，说不得这煊元门会上我镡城来。”
洛恒靠在椅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洛昇平起身，离开没多远，洛恒却忽然叫住了他：
“老三。”
洛昇平回过头来，洛恒仍然是先前躺着的模样，只是眼神中透出疲惫。
“就依你的罢了。”
还未等洛昇平脸上的惊讶显露出来，洛恒道：
“如今我洛家得了这仙缘，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犹豫不决。昇平，以后我洛家再有什么事情，你可自行做主。”
……
洛青阳盘腿坐于床上。
吐纳灵气，度入气海。
洛青阳运真元自下而转，由尾间行夹脊上泥丸。
每次真元冲顶之时，洛青阳总可闻得剑吟轰鸣之声。三息之后，余音方散。
真元自十二重楼复行往下，行至气海穴内，这一分提炼而成的真元已成白色，存于气海穴内。
如此便行一个周天，一分真元诞生于气海。
《太微衍剑诀》有两则内容。
一则是吐纳之法。
二则是养剑之法。
在吐纳法中，详细介绍了修仙六大境界。
第一境为胎息，往依次是炼气、筑基、仙台、金丹和元婴。
有歌诀如此：
“八十放九咽其一，聚气归脐为胎息。”
所谓胎息，便是把天地间的元气炼化后，蓄积于脐。
脐，自然是指的任脉的气海穴，即腹中丹田。
胎息内也可细分四境。
凝、会、旋、合。
修道之人在后缀一个元字，因此胎息四境便是凝元、会元、旋元、合元。
待得凝元境，这《太微衍剑诀》的剑道之长方才真正展现。
忽听得有敲门声，洛青阳收功睁眼，人却不起身，盘坐在床上问道：
“进来。”
进来的是洛昇平，见洛青阳在修炼，笑着问道：
“二哥，刚修炼罢？修行速度如何？”
洛青阳回道：
“约莫半刻钟行一周天，九个周天得一分真元。待气海充盈至有鼓胀之感，可突破凝元境。”
洛昇平道：
“我让明夕尝试了一番。他需要十二个周天，方得一分真元。想来，我的修炼速度要更慢一些。”
洛青阳道：
“修仙之路，如此艰难。”
洛昇平笑道：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修道一途，天赋固然重要，后天的恒心更为重要。”
洛青阳点头，问道：
“不知为何，依这《太微衍剑诀》所述，修炼至这凝元境，需要一年时间。而依我推算，差不多需要三个月左右。”
洛昇平道：
“夕儿推算他需要四五个月。那这般看来，定有其它关窍，非是单纯因为根骨。”
洛昇平心底暗暗记下，又把和父亲所说的内容，再说了一遍。
洛青阳微微点头：
“我最近听到一些消息，这些日子我也会找人出去打听。”
洛昇平道：
“嗯，我会带上小夕一同前去。顺便再把这事说与他。”
临离开时，洛昇平低声问：
“二哥。你最近是否在积蓄人马，想对通元武馆动手？”
洛青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洛昇平。
洛昇平道：
“二哥，如今咱家已叩得仙缘，可先安心修炼，不用操之过急。”
洛昇平缓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入得凝元境，世间武者吹灰可灭。”
洛青阳缓缓点头，眼中透出明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