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抓“妖”
陈皓阳最后还是选择连夜出发，三通教后门的门生已经习惯了自家大师兄这偷偷摸摸进教，又偷偷摸摸离教的习惯，便十分利落地开了后门，放任他自行出教。
送药之事不可拖沓，虽然会绕些远，不过陈皓阳还是决定先往莲心谷内走一遭，去看看惜瑶的伤情。
他一路沿着官道疾行，如若遇到小村落便稍作停顿，增添一下粮食补给；如若沿途都是穷山恶水，便快马疾行，减少在途中休息的时日。
连续赶了七八天，他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禄宝村。
再往前不远处，便是莲心谷了。
陈皓阳摸摸自己已经被一路烟尘所覆盖的衣裳，那墨绿色的外衫上的花纹已经被尘土完全遮掩，徒手一捏，甚至还能从衣角处捏出几只虫子的尸体，黏黏的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见她之前还是沐浴更衣，庄重一些，总不见得和平常一般吧。
村子很小，约莫只有千余人，它的客栈也只有那唯一的一家，压根就没得选。
陈皓阳沿途一路行去，却总是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味苦辛，刺激的鼻子一阵酸楚，应当是有毒。
感受到身下马匹不安地挪动着步伐，动物本能地会想要离这些有毒气体远一些，他便先行下马，轻抚马颈，让它逐渐安心下来。
转过一个街角，他便有意无意地靠在了墙角处，似是张望，却将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在竹木制成的栅栏上抹了一把。
手指在鼻端掠过，那味道的感觉便更加强烈。
是雄黄酒。
雄黄克蛇蝎，辟百邪，制蛊毒，南方天气湿热，毒蛇毒虫的数量是北边地区的几十倍，雄黄虽有剧毒，但少量的雄黄却十分适合家居除虫扼祟。
可这雄黄的量太大了，整个村子里面到处都是，尤其是篱笆和围墙的外部，多的实在是令人发指，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不出两个月，身体中积累的雄黄之毒就足以毒倒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更不用说身体虚弱的老幼妇孺了。
陈皓阳抓了一块奶糕，含在舌下，又用鸡蛋拌了些麦麸塞到了马嘴当中，那马闻到了奶香早已经蠢蠢欲动，一见到麦麸更是大口大口的往下咽，还顺便用马颈蹭了蹭他的肩膀。
陈皓阳满脸都是疑惑，直到他走到了客栈当中，那疑惑却更重了几分。
前院，马厩，都没有雄黄酒的味道。
显然，这些雄黄只被涂在了外面，那应该就是防备外面的东西，而不是用来除虫除蛇。
那便是用来防妖。
陈皓阳摸了摸颇有些疲惫的马匹，将草料给它填好，那马奔跑了一日，早已经累的疲惫不堪，看到那上好的草料就好像是冻饿将死的人看到米汤一般，立即便开始低头不断吞食，陈皓阳摸了摸它的脖颈，这一转头，险些和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
“……”
“……”
“临平兄，怎么是你？”陈皓阳惊讶道，禄宝村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康青虽然行事低调，但他与王峻飞一般，明显对于富饶地段有着极高的向往，又为何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话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你不是在三通吗？这么快就出来了？”康青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藏于马厩当中几乎很难被人看见，无怪乎陈皓阳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难得遇见老友，陈皓阳多日阴郁的心情也被一扫而光：“是啊，要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要在三通一直久留？”
谁知康青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可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处理三通教的事务吗？”离开问宸之前，陈皓阳还很是有理有据地跟他表示自己接下来会长留三通，这不过四个月的功夫，风向就变了？
陈皓阳知道康青不是在家族里面长大，对于家族里面的事务和一层又一层复杂的关系并不了解，便打了个比方道：“三通归三通，我出来历练是我出来历练，再说了，高叔叔如今正值壮年，我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何要紧？等真接手事务，开始为门派呕心沥血就像是被套上了脚链子，日后若是运气好，自己娶妻生子，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联姻，有了家事就是套上了手铐子，想动都没得动的。”
康青顺着陈皓阳的思路一想，倒也是个理：“说的也是。”
陈皓阳反问道：“你呢？你是为何来到这里的？天下这么大，可不要说那些碰巧的话啊。”
康青这才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何偷偷跟随陈皓阳来到马厩，又为何在这里偷偷看了他许久：“我自然是有事才来到这里的，不过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尚未住店，现在天色尚晚，不如你先住下来，稍后我们再说？”
陈皓阳点点头，连日赶路说有几分的疲惫确实不是假话，不过看着客栈里面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权衡再三，他还是听从了康青的建议，先去把行李放好，找个房间住下。
前来住店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一点都不像一个偏僻山村所应该拥有的客人数量。
陈皓阳运气相当不错，抢到了最后一间客房。
收起客房的钥匙，陈皓阳便跟随店家上楼去看房间，而康青则在楼下叫了后面的厨子，做了几道小菜给他接风。
陈皓阳不多时便下楼来，看到这清淡的菜肴果然露出了欢喜的样子，他虽是三通教的大师兄，可无奈早早地就独自进入江湖闯荡，有时流落到蛮荒之地，草根树皮什么的基本都吃过，若是能找些浆果来那便是更好。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别的东西不会，唯有烧烤技术却是与日俱增，基本上可以和真正的大厨相提并论了。
“真是难得，你居然全都点的素菜。”陈皓阳并不介意这些饮食，但康青却还是有自己的口味，满桌菜肴居然全部都是清炒，着实不是他的作风。
“虽然我不指望这山村里面能有什么产出，可是总会有些他们村子里面的特色，比方说爆炒蛇肉什么的，你怎么没要两条尝鲜？”
“害，我如果今天吃了这里的蛇肉，那明天我就可以躺在床上等着郎中上门了！你可真会给你们医馆找生意做。”康青知道陈皓阳诚心拿他打趣，便也十分配合地应和道。
不要说是蛇，自陈皓阳进村以来，就连一只蚂蚱，一只蝗虫，或是一只蚊子的影子都找不到，这雄黄酒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这些小东西可是比人都要精明，没有被毒死的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陈皓阳一边夹起一个小菜，笑道：“没事，少量雄黄酒死不了人，顶多就是让你腹痛恶心动弹不得，多饮些牛奶，或者找些麸皮之类的东西吐出来就成。”
“你倒是清楚的很，早早就把这些东西都想好了。”
“所以呢，他们为什么要涂那么多的雄黄酒在门上？雄黄有剧毒，这一时还好，时间长了便是身强力壮的修士也会中毒，更不要说那些百姓了。”小山村虽小，却也有几个郎中在，这些郎中不可能不知道雄黄是多么危险的药材，即便如此，他们也未曾出来阻止，想必应该这些乱洒的雄黄应该是得到了村长的允许才是。
“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看不出来，最开始以为是闹瘟疫，后来才发现，他们都只将雄黄涂于门外，可不像是避瘟，倒像是辟邪。”雄黄确实可以有效地控制瘟疫，可若真的闹瘟疫，那应该四处都是雄黄的味道才是，可事实上，陈皓阳只在院子的外面，尤其是大门之处闻道极为刺鼻的味道，一旦到了院内，到了马厩，到了酒楼里面，就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了。他在马厩有意多停了一会儿，发现不仅仅是整个后院，就连喂马的粮草上面都干干净净，什么味道都没有。
“确实是辟邪。”康青说道，他比陈皓阳早来了几天，对于这里的事稍稍清楚些，“我刚刚来的时候也确实很奇怪，很巧，就在前两天，村长贴出一份告示，希望招募有能力的修士前来村子里面除妖，并且有丰厚的酬劳。”
“哦？听起来可真是令人向往啊！”陈皓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最初入江湖的几年，高家根本就找不到他，那时他经常四处帮助人们除妖驱邪，亦或是治病救人，为此赚些钱财。所以一听到“酬劳”二字，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试试自己的手感。
康青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露不悦道：“……你小些声音，别那么激动。”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四周之人都只是在忙碌自己的事，并无人注意这边，这才道。
“你看这附近的修士，有多少？”
“有修为的，大约七八个。”
“你觉得如何？”
“不是一个小山村里面应有的数量。”这禄宝村紧邻莲心谷，传闻莲心谷内花草众多，是医者最喜爱踏足的地段之一，但是大部分的医者都是只有一番医术，修为确是不足，而如今在这小室之内，却足有七八名散修，这山村极为偏远，一般的修士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借宿。
“所以，大家都是为这个异事而来？”
“和你想的差不多。”
“那你呢？你也是吧。”
“你说呢？”
“看样子，只有我一个是凑巧路过啊。”陈皓阳无不遗憾地说道。
“所以呢？你怎么想的？”康青一口饮尽杯中的烈酒，微笑着问道。